第7章 春風幾筆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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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一場大雨溫暖了人心,也沉寂了人心。
    第二天黎明,又是嶄新的一天,昨夜的狂風驟雨已是過去式,無論溫暖與沉寂都無需留戀。
    向前看,又是新的一次輪回。
    薑府。
    經過一夜的洗滌,空氣中都是清新的芬芳。
    現下不過卯時,薑風璂也還沒醒,感到有些涼,於是拉了拉被褥,縮成一團,看著像是在有些撒嬌和起床氣。
    嬴霍江卻是已經起了,收拾了鋪在地上的東西,理得整整齊齊放到一旁,看著舒心許多。
    昨夜明明臨睡前窗戶還是關著,今早不知何時窗戶已是關上了的,大概是風吹的。
    見薑風璂還睡著,也不想打擾她的好夢,於是走到對麵的裏屋。
    兩邊的隔檔是圓形的,靠門的一邊,側放了個梳妝台,於是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梳妝台上也是整理的井井有條。
    胭脂類的東西不多,隻是桌上一個精致的盒子吸引了嬴霍江的注意。
    那盒子的開合處鑲了一塊兒玉石,帶了些澗石藍,看著也不刺眼,確實溫潤極了。
    她看了許久,沒有經過薑風璂允許,也沒有去碰它,隻是一直望著。
    看了一會兒竟是出神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隨後又是看了看正睡著的薑風璂。
    再看看桌上其它地方,也是擺了些玉石類的飾品,耳墜,手鐲,簪子,倒是不少。形狀並沒有多奇怪,中規中矩,但也別有一番韻味。
    其正中立著一塊兒梳妝鏡,不算很大,但是可以照的住上本身。
    嬴霍江看了看,昨夜發束睡得有些歪了,於是便取了自己頭上那個玉石簪子,散了頭發。
    長發及腰,輕盈落下,偶有微風吹過,發絲輕盈而動,看著也是動人極了。
    說來也是巧妙,嬴霍江紮著頭發的時候,本英氣十足。
    如今散了發,倒是溫柔至極,眉眼盡是繾綣與深意,讓人琢磨不透。
    薑風璂不知什麽時候醒了。
    這一幕讓她看盡眼底,竟是愣了愣,沒出聲,沒打擾那人的整理。
    隻見那人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柄精巧梳子,不過手掌大小,而後熟稔地梳起了頭發。
    左手拂了一縷,右手便拿著梳子從上至下輕柔地梳開,動作溫柔細致。
    那人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一直靜靜地望著。
    梳好後,那人用一皂色的發帶纏了幾圈,纏好後,又拿了方才那玉石簪子固定了下。
    整個束發過程如行雲流水,輕盈而流暢。
    薑風璂看了許久,也是移不開眼,想到自己束發時,或許也是這樣好看。
    “你醒了麽?對不起,還是吵到你了。”
    嬴霍江已是整理完好,看薑風璂不知何時醒了,不知何時看著自己梳妝,看了有多久,於是臉上帶了抹淺笑,語氣溫柔道。
    “沒有,你聲音很小了,我是自己醒的。”
    薑風璂這時懶懶地坐起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不過薑風璂不在意,嬴霍江也是不在意,就好像兩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有沒有人說過,你披著頭發的樣子很溫柔。”
    薑風璂似是假裝微眯著眼,語氣也是帶著些惺忪的睡意,又接道:
    “你束發的樣子也很好看。”
    她看著坐在梳妝台那邊的嬴霍江笑了笑。
    “哦?是麽”。
    嬴霍江坐在梳妝台旁,轉過來坐在凳子上看著她:
    “你散發的樣子......”頓了頓:
    “也很好看”。
    嬴霍江也是對她笑了笑,說不出來的曖昧。
    若讓旁人看了,想來也不過是兩人互相客氣。
    不過薑風璂覺得,嬴霍江說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你又沒見過,我們才認識不久,怎麽就知道我散發的樣子好看呢?”
    “難不成你自己想的麽?”
    薑風璂語氣隨意,還帶著些睡意和撒嬌無理,自己打趣道。
    嬴霍江沒說什麽,隻是一直看著她,也是一抹淺淺地笑著。
    話落,被她這麽一看,再想想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不對勁,唰的一下,臉便紅了起來。
    怕嬴霍江看到自己這樣,於是假裝轉過頭對著牆那麵,膝蓋撐起,便把臉順勢左側著靠在膝蓋上。
    看起來就像還沒睡醒一樣,懶洋洋地枕一會兒。
    見她如此,嬴霍江忍不住笑了笑。
    怕她一直這樣假裝靠著太累,也怕她一直尷尬,於是便走去她床邊。
    “還困麽,困的話你再睡會兒。”嬴霍江道。
    “不困了,起了起了。”
    薑風璂緊張道,但還是低著頭,怕自己臉太紅被她看著別扭。
    “那我幫你束發吧。”嬴霍江語氣溫柔。
    “好,好。”
    薑風璂好像思緒總能被她牽引著,她這樣說了,自己也便答應了。
    沒有什麽膈應和不合適,仿佛習慣很久了。
    嬴霍江先離身轉了過去,走向梳妝台,仿佛是有意不看薑風璂,讓她自己整理下思緒心情,恰當極了,分寸拿捏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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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風璂見她這樣,也覺得很舒服,自己趕緊理了理衣服頭發,看著不那麽糟。差不多了,便跟在她身後。
    待薑風璂坐下後,調整好座位,嬴霍江便取了薑風璂的發帶,動作輕柔耐心,生怕自己弄疼了薑風璂。
    薑風璂順勢給她遞了自己的梳子,嬴霍江則是一點一點,溫溫柔柔地梳著,不急也不躁。
    被這樣耐心地對待,薑風璂覺得她溫柔極了,手法也是很好,像是按摩一樣。
    梳子偶有觸碰發中的皮膚,自上而下的舒適感讓薑風璂不由得很貪戀這種感覺,希望就這樣一直下去。
    鏡子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屋外是清晨雛鳥的清脆聲音,和諧極了。
    嬴霍江則是一縷一縷,動作輕柔地認真梳著。
    薑風璂偷偷看了看她,心裏其實也沒有想其他的事,隻是她此時卻是很依戀,依賴這種感覺。
    於是不自覺目光便被她吸引去了。
    看了一會兒,嬴霍江一直也沒有看她,許是過於認真,沒有注意到。
    須臾,嬴霍江突然“哼——”的輕笑了一聲,依舊目不轉睛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除了給自己束發,我從沒有給別人這般梳過。”
    薑風璂也是帶著笑回她:
    “那我挺幸運的。你手法很好,很舒服。”
    “也從來沒有別人給我梳過,束發這種事,除了母親父親,自己或者伴侶會幫自己,其他人,幾乎不會.......”
    話未說完,但是意已傳到,便隨意些沒再所語。
    “如何,你覺得怎麽樣?”
    不一會兒,嬴霍江便按著昨日薑風璂的發式完好地梳了起來。
    “很好,謝謝你啦。”薑風璂道。
    雖說和昨日的樣子沒有什麽不同,但薑風璂還是在嬴霍江梳好後,對著鏡子照了照,很是滿意。
    看著鏡中的自己,總覺得束發束在心坎,左看看,右看看,發尾在後輕輕擺著。
    嬴霍江站在她身後,腰間不時被她的發尾拂掃過。
    不自覺便看了看鏡中的嬴霍江,對上她的眼神,見她也看著自己,隨後又抬轉過頭看向了身後的嬴霍江。
    已是起身,薑風璂道:
    “天色還早,你餓嗎,要去吃點東西嗎?”
    “好,我剛好也餓了,走吧。”嬴霍江道。
    還是去了和昨日一樣的地方,一樣的亭台,侍從們陸續拿了些早點,隨後便退下了。
    母親本就有睡懶覺的習慣,薑風璂自是知道,何況今日起的本就早,於是也是沒有去打擾,兩人便是坐在這亭台。
    不知過了多久,薑母也便起來了,似是知道薑風璂有事與自己說,所以特意起了比平常早些,去往了亭台。
    “阿娘,我想了很久,不多日應該就會離開薑氏城了。”薑風璂頓了頓:
    “我.......想走出去看看。”她期待的眼神看向母親。
    其實倒也不是征求母親意見,從來自己決定的事,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攔的。
    她一心去外麵的世界看看,隻是薑風璂一向也很粘著母親,此去不知何時會歸來,擔心母親,怕舍不得離不開自己,所以便這樣說。
    “.......”。嬴霍江在一旁,隨意隨心地吃著,倒也沒有不合時宜。
    “好。那你便去吧,你決定的事情,我都是支持你的。”薑母慈愛地看著她:
    “路上小心。若想回來了,家裏一直給你備著你最愛吃的。”
    “嗯——”。
    薑風璂聲音有些啞,聽著有些哽咽,但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隨後一把抱住了母親。
    “娘,照顧好自己,我一直都會想你的。”薑風璂裝作笑了笑,但眼眶已是可見的濕潤。
    薑母撫了撫她的後背,安慰了許:
    “好”。
    收拾好情緒,準備起身,薑母卻是留住她:
    “你阿爹......”,頓了頓。
    嬴霍江和薑風璂已是轉身,準備離去,這樣一聲也是讓她忽停了腳步,但並未應聲。
    “他可能巳時才會回來.......”,母親沒有把話說完。
    “嗯,那我先走了。”薑風璂語氣有些淡漠。
    “不著急的話,等他回來再走吧。他定是很想你了。”母親道。
    “......”。薑風璂有些沉默,須臾:
    “不用了,他忙了許久,回來肯定也很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還約了人。”
    “.......”。嬴霍江看了看薑風璂,似是想說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
    “那好吧。”
    薑母有些無奈但是還是順了薑風璂的意思:
    “需要的東西給你準備好了,記得拿上。”
    “好。”
    薑風璂轉身後又深深抱了抱母親,隨後便和嬴霍江一起離開了。
    出了薑府,兩人便就近攔了輛馬車,包裹不算多,所以便一同拿上車了。
    “師傅,麻煩到城中的.......金蘭台。”薑風璂稍有一頓道。
    “好嘞,客官坐穩了。”車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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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上車,兩人這樣對坐著,都有些安靜,誰也沒說話,像是各自有心事。
    嬴霍江看了看她:
    “你其實很想他.......”
    “嗯?”
    薑風璂方才心中有事,正是出神,嬴霍江一聲拉回她的思緒:
    “哦,沒有,不想的。”語氣有些落寞,似是有意的敷衍。
    嬴霍江輕哼了一聲:
    “我還沒說是誰呢”。
    “我.......”。
    薑風璂被她戳中心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臉色有些悵然,避開了她的目光,不敢看她。
    隨後,薑風璂還是開了口:
    “兩年了,他給家裏隻寄過兩封信,其一是讓阿娘打點好府內上下,其二,讓阿娘照顧好自己,至於我.......他隻留了一句。”
    “照顧好你母親”。
    薑風璂道,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我印象中,他便對我要求很嚴。”薑風璂道:
    “所以後來他出府做生意,我和他之間的交流便越來越少。”
    她說這話時,有些不甘,有些失望,有些落寞,亦有些期待,可轉瞬即逝。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無論親情,友情,愛情,總要有先邁出一步的一方,另一方也願意下這個台階。否則,雙方都是倔著脾氣,感情就是這樣淡了的,以至於以後可能會留下遺憾。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嬴霍江耐心道,眼眸溫柔地看著薑風璂。
    “是啊,明明隻要邁出一小步就可以。可是誰都不願意......”
    薑風璂有些悵然,隨手掀了掀這車簾,看向了馬車外。
    馬車外,不遠處一個包子鋪。
    一桌旁,坐著一看著不到四十歲的男子,對麵坐著一個七八歲出頭的小女孩兒,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拿著勺子像在喝著什麽,臉上笑意滿盈,看著高興極了。
    對麵的男人見女孩兒吃的投入,嘴邊蹭到一些,拿了一小巧的手帕給女孩兒擦了擦,女孩兒便繼續吃了,男人寵溺地看著,摸了摸她的頭。
    薑風璂看了許久,臉上似乎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看的出神。
    “......”。嬴霍江也看了看馬車外,又看了看薑風璂,沒說什麽,挪了挪位置,坐在了馬車正中,緊靠著薑風璂。
    “實在想他了,隨時給他寫封信吧。”嬴霍江聲音在旁響起。
    “嗯。”
    薑風璂應了她的話,但是似乎隻是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麽心思。
    見薑風璂不願多說,嬴霍江也沒有繼續,換了其它話題。
    一路上,見了各式各樣的建築,不同著裝的人們,還有路邊各類的鋪子。
    街邊不時出現的特色手藝活兒,嬴霍江應是第一次來,見得不多,所以便看似隨意地指了幾個,讓薑風璂介紹介紹。
    碰巧,問的幾個都是薑風璂熟悉知道的,也不會覺得不耐煩,便悉數講了講,兩人便這樣在車上聊了許多,方才的情緒,也就煙消雲散了。
    不知走了多久,薑風璂已是睡著了,自然地靠在嬴霍江的肩上。
    ........
    “公子,前邊兒就是金蘭台了。”馬夫望了望車內示意道。
    嬴霍江輕輕拍了拍薑風璂,她便醒了,於是兩人便下了車。
    付了銀兩,兩人便到了金蘭台不遠處一棵柳樹下等著,旁邊還落了座小石橋。
    華陽淮漢還沒來,不過也是,他們提前沒有約定好時間,也是自己來的太早了。
    “嗬,這不是薑風璂嗎,怎麽,又找了新的陪客了?”
    一男子聲音諷刺,自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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