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耳目且可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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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拗不過母親,蘇閑止隻好裝作答應。
“好,母親,您先喝藥吧,喝了會舒服些。”頓了頓,又道:
“我聽您的話,等您身體好些我就找個人家便嫁了。”淡淡一句,無助一句。
“嗯,你聽話就好。你父親已經走了,我唯一的寄托就是你了。”
“阿娘我這輩子既嫁進了蘇家,便是蘇家的人。”
“隻可惜你阿爹和阿娘的運氣都不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你不一樣啊,趕緊嫁了人,後半生有了著落,阿娘我也就放心了。”
蘇母勸了幾次,這下好不容易她的態度緩解些了,雖然聽著有些勉強,但日後理應總歸會步入正軌的。
話落,方接過藥喝了下去,隨後安穩躺下了。
“她母親沒有多少時間了。”姬漓願在旁忽道。
“什麽?”薑風璂下意識問了句。
“如今這般境況,蘇母怎會不知自己的身體是什麽樣?”華陽淮漢接道:
“可惜。父母之心,臨終最大的心願便是看到女兒出嫁。”
“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她嗎?”薑風璂忽地沒厘頭地問了句,不知是在問誰。
“救不了。命由天定,壽數豈是你我可以幹預的?”姬漓願回道,頓了頓,又接:
“救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救人怎會不是?”薑風璂語氣聽著微慍。
姬漓願的話擱旁人聽了,確實有些“草菅人命”的意味,所以薑風璂有些生氣。
如果能救,為何不救?她不能理解姬漓願如果有這個能力,卻袖手旁觀的做法。
姬漓願聽出她的微怒,但也不惱,回道:
“天底下應該救的人,在大街上走兩步便能遇到。我不是救世主,隻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在小事上幫幫她們,這對我來說便夠了。”
“要是碰到一個便救一個,如果碰到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呢?若救了之後,他去危害別人怎麽辦?我還要去救那個被他傷害的人嗎?”
“知人知麵不知心,生死麵前我們都是善良無比的虔誠者。”
“隨意幹預一個人的生死命運,對她人不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她淡淡一句。
片刻,誰也不語。
氣氛有些尷尬,嬴霍江剛想開口安慰薑風璂。
“抱歉。”
薑風璂原本低著頭想著什麽,而後對上姬漓願的目光道:
“你說得有道理。我有點衝動,對不起。”
就算知道姬漓願或許可以救,但是她救還是不救,都是她的選擇。
錯還是對,薑風璂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評判。
“沒事。你也有你的想法,經曆不同,我明白的。”
姬漓願學著先前嬴霍江和華陽淮漢說的那句話淡淡一聲道。
話落,三人皆是看了看她。
“你們先在此處等我吧。”片刻後,姬漓願還是道了一句。
須臾,她一人進了屋子。
“你是什麽人?”
蘇閑止見姬漓願進門,警惕一聲道,說著,便要趕她出去。
“姑娘,外頭賣的藥包可沒我的醫術有效,我替你母親治一治,她會好很多。”
姬漓願近身在她耳旁輕聲一句道。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聽姬漓願那樣說,蘇閑止本能地懷疑一句。
“我與姑娘素不相識,無仇無怨,何必害你們呢?”頓了頓,姬漓願不知從哪兒拿出來幾根銀針,道:
“如何?隻需幾個穴位你母親便能好受些。”
見她如此,話似有理。
“這........”。
蘇閑止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她,猶豫了片刻。
“姑娘且信我,同為女子。我想幫你,也是幫你的母親。”
話落,姬漓願見她不再攔著自己,便近身走到蘇母床邊。
蘇閑止也跟在她身後,怕萬一有什麽意外,但是還是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救治母親的機會。
蘇母方才喝了藥,這會兒子藥勁兒上來了便靜靜睡著,沒注意到來人。
姬漓願眼神示意蘇閑止將蘇母輕扶了起來,隨後在其背後探了探,尋了幾個穴位,便紮了下去。手法輕柔,卻恰到好處。
很起作用,片刻後,蘇母有些緊皺的眉頭鬆了鬆,似是痛苦減輕了不少,見狀,蘇閑止有些緊張的神情方緩了緩。
“多謝姑娘了。”說罷,蘇閑止起身向姬漓願行禮一番以表感激。
“不必。本是你我有緣,姑娘也無需放在心上。”姬漓願柔媚一聲回道。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蘇閑止忽地一問。
“我麽?”
姬漓願眼神飄了飄,微微一轉身,見到門外不遠處的幾人,轉頭輕輕挑了挑眉頭,又道:
“薑,風,璂。”
........
“謝謝你。”薑風璂迎麵見著姬漓願,不知是何情緒,隻是微微笑了笑。
姬漓願也是回應她的笑,稍稍低了頭,隨後又看向了嬴霍江。
“你不是不救麽?”華陽淮漢在旁問道。
“我可沒說我救了她。”姬漓願轉身回望了屋內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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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剛...?”華陽淮漢一時摸著頭腦,問道。
“雖救不了她,但能讓蘇閑止的母親在最後的時間裏好過一些,不用再遭受身體上的痛苦。”嬴霍江像是領會了姬漓願的心思,於是先一步答道。
話落,姬漓願勾了抹笑看向她。
“身體上的痛苦能減少,精神上的苦我可沒辦法治。”姬漓願又是一句。
“怎麽樣?你現在還要再謝我麽?”她忽地走到薑風璂身旁問了一句。
猶豫片刻。
“嗯,還是多謝你。”薑風璂有些呆愣地答道。
“好。”姬漓願有些神秘地挑了挑眉頭,看了她一眼。
“好什麽哇,這麽客氣。我們都這麽熟了。”華陽淮漢也是在一旁起哄道。
“對了,我們要不要去探探那仲孫家是何來頭?”又是一句接道。
三人點了點頭,一致同意。
一路上走走問問,竟是來到了仲孫赫維常去的玄清道場。
說實話,倒是有些出乎薑風璂的意料,她原以為會在一些其他什麽地方打聽到仲孫赫維的消息。
四人走了大半晌,依著路人的指引,到了地方。
遠遠便見到幾個道人穿著金絲銀線的道袍,手上有的持著法器,另一些還拿著什麽符籙,口中不知在念著什麽,四周轉了轉,應是些齋醮科儀。
待道場上的道士做好了法事,不知從哪兒走過一群人,看架勢和衣著應該就是仲孫赫維一行人。
為首那人從他身旁侍從那裏取來一本應是專門用於宣揚教義的書本,象征性的念了念。
場內還停留著其他人,看樣子,大概也並沒有多少人是對那內容感興趣的。
“按蘇閑止的描述,我還覺著這仲孫赫維是個仗勢欺人的惡人,如今看來,倒是讓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薑風璂疑惑道。
“你覺得,富人和權貴都是為富不仁的嗎?”華陽淮漢見她不解,於是便打趣道。
“仲孫赫維的父親仲孫狄,聽說平常就喜歡去寺廟或是道觀拜一拜,或者通過各種手段各種方式,給城中有需要的百姓分發糧食或是其它的一些生活必需品。”華陽淮漢又道。
方才路上,華陽淮漢去買甜點的時候,順便問了問情況。
又道:“仲孫赫維這般,估計也是他父親讓他這麽做的,他這般一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怎會有心思做這些?”
“玩世不恭?”薑風璂重複一句道,“那你呢?你算嗎?”亦是打趣的意味在其中。
“我可沒有。我是有原因的。”華陽淮漢一本正經解釋道。
薑風璂瞥了瞥眼神,點了點頭。
不信。
“我真的沒有。”華陽淮漢有些無奈有些苦澀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管你的事兒,隨意你怎麽做。”薑風璂似是有些敷衍道。
“......”。華陽淮漢見她這般,想解釋什麽,但又沒有開口。
轉了話題,薑風璂接道:
“那我有些不懂,照這麽說,仲孫狄聽著不像是壞人,那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嗎?”
“怎會不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姬漓願在旁道。
“仲孫赫維是做了錯事不假,但仲孫狄做的好事也是人盡皆知。”
“退一步而言,其子做的錯事,往往在大眾眼裏,並不會幹擾到他的父親,頂多是人言幾句說仲孫家有些教子無方,但並不會有什麽實質上的影響。”
“畢竟他救濟百姓的事實也是不能忽略的。相比於他兒子做的壞事,他自己做的好事更多些,受恩惠的人多了,自然就會忽略他兒子的過失。”嬴霍江道。
“那那些被仲孫赫維打壓的人就這麽被輕易忽略掉嗎,難道蘇閑止就該被白白頂替功名嗎?”薑風璂語氣並不衝,隻是話語間有一絲不甘心。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站在蘇閑止這邊的人本就少,總不可能靠著那些做官的為她出頭。”姬漓願道。
“就沒有一個能維護公平的人嗎?”薑風璂自知其意,依舊隻是不甘心地淡淡一句問道。
“公平?”姬漓願反問一句道。
“太奢侈了。”話落,輕笑一聲。
忽地一陣靜默。
“我們先跟過去看看吧。”
見仲孫赫維那邊,形式般的走了念經講義的過場,這會兒便要離開,嬴霍江提議道。
“好。”
薑風璂應過。四人便緊跟在仲孫赫維一行人身後。
.......
“阿彌陀佛。”
菩薩像前一男子緊閉著雙眼,立於正中,手中持著三支香,口中不時還念著什麽。
上好了香,仲孫赫維抬頭望了眼那菩薩像。
舉止和眼神還算尊敬。
“哼——”,轉身輕蔑笑了一聲,接道:
“若菩薩有用,還能有我仲孫赫維的今天?”語氣中帶了不屑和嘲笑。
“如何了?今年要拜的寺廟和道場還有哪些啊?早點兒拜完我還有正事要幹呢。”
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從過來,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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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少爺,這是最後一個要拜的菩薩了。”侍從笑著答道。
如果不是父親的要求,他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見任務完成,像是終於放下了重擔,輕呼一聲,微微點了點頭。
“好。去跟父親說,少爺我無比虔誠地挨個將這神佛菩薩拜了個遍,讓他且安心吧。”
“是。”侍從應過,讓其他跟著的侍從去稟明情況。
“走吧,去水鏡閣。最近一直在忙這些無用的事,好一段時間沒去那裏看戲了。”仲孫赫維道,話落,起身便要走。
“咻——”。
突然左腳腳下不知怎的沒了力氣,沒站穩,竟是一下跌倒在地上。
“哎呦——嘶——”腳踝處莫名一陣酸痛,坐在原地一時沒有緩過來。
“少爺您怎麽了?”
侍從原本跟在他身後,忽地見他向左手邊倒了過去,連忙扶上。
“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啊?”仲孫赫維摸不著頭腦道。
手在腳踝邊摸索一陣兒,發現了半根銀針。
“怎麽會有針?扶我起來!”
猛地抽出來,有些吃痛且疑惑道,被身旁的侍從緩緩扶起來。
他轉身四處轉了轉,而後道:
“還真是稀奇了,給我搜!”
“是!”
殿外的侍從聽令後便直接闖入。
片刻後,搜尋無果。
“回稟少爺,殿內無可疑之人。”侍從中的領頭回道。
這麽摔了一跤,仲孫赫維自然麵子上很是難堪,怒氣無法發泄,於是叫來了旁邊的住持。
“我誠心來拜菩薩,你們給我玩兒花樣啊?”他氣勢洶洶道。
“公子多慮了,寺廟乃清靜之地,我等靜心修煉,怎會無故為難公子。”住持語氣淡淡道,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並不直接看著他。
“那這針怎麽來的?”仲孫赫維拿出針給他看。
“實在抱歉,貧僧不知。”住持看了眼,搖搖頭道。
“你不知?我在你這破寺廟受了傷,你告訴我不知?我看你這禿驢就是故意給我難堪的!”
忽然脾氣上來,見一時半會抓不到凶手,便把氣撒在他身上,說著,便近身想要動手一拳打過去。
“公子!公子不可!”身旁侍從見他又要鬧事,趕緊勸說道,拉了回來。
那住持也不閃躲,雙手合十,依舊低著頭不知在看哪裏。
“神佛前,公子請慎言。莫造口業,莫生是非,否則,會置自己於險境之中。”住持淡淡一聲勸道。
“嗬?我還怕這些嗎?”仲孫赫維不屑道。
“今日就讓你這禿驢長個教訓!”說罷,又要一拳打過去。
“公子不可啊!”底下侍從皆是拉著他,接道:
“您若今日生事,還,還是在寺廟裏,傳到老爺耳中,您這日後可不好過啊!這好不容易完成給的任務,可別讓他失望啊!”。
“你不說我不說,怎會傳到他耳朵裏!今日這廝我打定了!”
那邊還在拉扯著,薑風璂一行人實在看不下去,姬漓願便又拿了幾根半截銀針。
“啊——”
又是一陣吃痛,他整個人跌在了地上,身上摸了摸,腿上和手臂上接連抽出了四五根針。
第二次下手比較重,一時反應不過來。
“少爺,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頓了頓,侍從湊近他耳旁道:
“今日似是有高人在場,再待下去恐怕真的會吃虧啊!”又是一番好言勸道。
半晌,在三兩人攙扶下,仲孫赫維才勉強起了身,四處轉了轉,眼神在殿內外一陣打量。
無果。
轉而,又對上了方才那住持。
“哼!今日算你運氣好。”
“心中無雜念,潛心向神佛,自會受到庇佑。”那住持淡淡道。
仲孫赫維揚了揚頭道:“我們走!”
話落,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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