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迷萬象,布其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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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排的侍從負手對嬴霍江做禮道:
“請公子隨我這邊來。”
這人說話的語氣並不同於方才攔住自己的那廝,聽著讓人舒心不少。
嬴霍江細細觀察些許,並未開口回答,隻淺淺俯首謝過便跟他前去。
......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府內的走廊暗中對峙了半晌。
“不知,衛公此時急托公子來尋人,所為何事呢?”前方帶路的侍衛放緩了腳步,回頭看了眼嬴霍江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嬴霍江幹脆利落地答道,依舊麵不改色:
“我剛回城不久,方才在酒樓時,正好碰上一個自稱衛公手下的人,拿著衛公府的腰牌,急匆匆地便告訴我有要事相談,托我轉告華陽公子。”
“那他為何不...”。那侍衛話音未落,被嬴霍江一句打斷:
“找我的那個人,說另有急事,抽不開身,這恰巧遇上了我,故而才沒有直接來找華陽公子。”
侍衛看著她不語:“......”。
嬴霍江敷衍的周全,不給他質疑的機會。又接道:
“之前衛公相邀入府,我見過他們的腰牌,對那東西印象不淺,看不出那人給的與其有什麽不同,想來這城中如今沒多少人有那個膽量冒充衛公,左右思索後便趕來這兒了。你們方才不是也看過那腰牌麽?是真的不假。”
侍衛沉默了須臾,應是自以為確定那腰牌的真實性,若非衛公親授的指意,旁者是沒有這個機會拿到的。更不可能說有人仿造,那是衛公府上獨門的手藝,外人無可知。因而便不再多疑。
他假笑一聲:“有勞公子了,這夜深露重的,還要替衛公行事。真是辛苦。”
嬴霍江聽出侍衛語氣中對自己的試探,回道:
“衛公賞識我等人才,本是有恩。”她語氣柔和十分,輕聲說:
“您......這話言重了。”
話落,她唇邊忽地浮起一抹淺笑。
侍衛望著她的笑意有些愣住。也不得不讓他愣住。
在家大業大的華陽府,且不說這些微不足道的侍從們,就連府上的少公子,也少不了要屈服於華陽公的威嚴之下。
這常年“暗無天日”的環境中,什麽奪目的珠寶沒見過。
可“您”這個字,此時倒比那司空見慣的金銀更顯得可貴些。
這侍衛大概也不會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陌生人,表明對自己如此的尊敬。
對人一樣的尊敬。
許久,隻見那侍衛轉過身看了看嬴霍江,隨後撇開眼,稍稍低下頭,接著輕聲歎了歎道:
“行了,前麵左拐就是少公子的住處了。有要事相商,那我們這等下人就不必聽了。”
說罷,他近身而來,卻是擦肩而過,微微俯首以作謝意。
兩人背道而馳,嬴霍江的聲音趕在侍衛遠去前攔下他:
“效命於何人,或許是世道所迫,難免會有階陛之別。”
侍衛依舊背對著她,並未轉身,卻是停在了原地。隻聽身後那人又道:
“可切勿妄自菲薄。”她語氣頓了頓:“我們都是人.......”。
侍衛稍蹙眉頭:“.......”。
“不曾有高下之分。”
淺言隨風去,嬴霍江按那人所指去向了左邊,身影漸遠,而那侍衛卻是彌留在原地,回頭望了望,若有所思。良久,方沿著原路返回......
————
華陽淮漢依舊溫文爾雅,一派清風地端坐在屏風後的那扇門前,手執茶盞,輕抿一口,餘光瞥向了身後:“.......”。稍稍側耳,似是在靜探屋外的動靜。
方才外頭的腳步聲,華陽淮漢依稀能聽得到,但尚未摸清是何人來找,故而此時頗為警惕。
他等了半天,沒見有人叩門,便沒忍住放輕動作回過身,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但他原不想招待任何人,故而也沒有起身。
“你倒挺悠閑。”
“!!!???”他聞聲猛地一驚,回過身看去。
華陽淮漢根本沒留意側門,也沒料到嬴霍江會出現在此處。愣了半天:“......”。
月色下,嬴霍江獨身站在門前,華陽淮漢一人坐在屋內的竹席上。
四目相視,頗為有趣。
“我們還多餘擔心了。都這麽久沒見,以為你會有什麽事。”嬴霍江悠悠一句。臉上並無起伏。
華陽淮漢回過神來,不解道:“怎麽是你?”
“你怎麽如此大費周章通過侍衛才進來的?”原本華陽淮漢還想問這一句,可他並未開口。
按照上次姬漓願的本事,嬴霍江照常理應該也會同她一般,有那個能力自由出入府上,畢竟自己已經知曉,她們都並非普通人。
可如今她還是費了功夫,大概猜到,姬漓願並沒有告訴嬴霍江還有其它方法進來。
聽她言語,看來她並不知曉幾天前姬漓願來找自己的事情,想來,姬漓願也並沒有告訴她曾悄然拜訪過。
又因為姬漓願上次幫了自己一個表明立場,證明自己的小忙,思慮片刻,她既有意隱瞞,便也瞞下了她來尋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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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華陽淮漢那樣問,嬴霍江挑了挑眉回道:
“怎麽?希望是薑風璂?”
華陽淮漢並未回答,靜聲不語地看著她。依舊未起身迎客。
嬴霍江又道:“若隻是為了見你,且不說是否會被那城府極深,手段毒辣的衛公盯上,隻這華陽府上的人心難測,都不知薑風璂會遭遇怎樣的‘陷阱’......”。
她這話問的巧妙,也不止是說華陽公和那些侍衛。
又一句說:“你置她的安危於何地呢?”她語氣並未批判,隻是如此反問。
“......”。華陽淮漢知道她話裏有話,但並未反駁或者辯解什麽。
他自然是期待此時出現在麵前的是薑風璂,但隻是不切實際的妄想一番。
而已。
半晌,華陽淮漢才開口問她:
“你為何沒敲正門,我還警惕了半天,以為是來者不善呢。”
嬴霍江道:“那侍衛引我到了轉角處便離開了,偶然瞥見你這石牆有端倪,便推開一路尋過來了。”
“景色很美,滿園翠竹,月色荷塘,閑情雅致.......”。
華陽淮漢瞥向一旁置放在桌上的茶盞,重新托了起來,輕輕晃了晃。
“裝的不錯。”嬴霍江簡潔一句道。
“......”。
華陽淮漢自然聽得出來,說的是景,也是人。
“嗬——”,華陽淮漢並不惱,她這般毒舌,自己早已習慣。
目光移向嬴霍江,邀她進來:“坐?”
“需要脫鞋嗎?你這木質的走廊板有些潮濕,方才來的路上也踩了不少汙泥,怕一腳踩上去.....”。
“壞了你清靜的氛圍。”
“不必,沒那麽多講究。”
“......”。音落,嬴霍江還是雙腳在外頭的走廊上跺了跺,刮了刮,而後才進門。
華陽淮漢為她添盞,問道:“你這般借著衛公的名頭進來,就不擔心日後他追查起來,會惹上麻煩嗎?”
嬴霍江知他憂慮什麽,接過手便回道:
“我們同薑風璂離上回金蘭台之事已有一年之久,期間不曾在薑氏城走動。”
“衛公此人心思深沉多疑,依他的性子,與其警惕許久沒在城內活動的人,倒不如警惕是不是自己的手下人出了問題。他的第一反應,隻會覺得,是府上出了敵方的內應。”
嬴霍江沒有指名道姓,說明這個“敵方”到底是哪些人。
她又道:“況且,我非城內人,之前在他府上,我和薑風璂並未站隊表明立場,隻盡可能地置身事外,沒對衛公有什麽威脅,所以他暫時不會對我們有太多疑心。”
“哪怕衛附宣要動手,薑風璂暫時在我身邊,我自會護她周全。”
華陽淮漢試探著問道:“她在身邊你確實護得了.....”。
“那她的家人呢?”
“......”。聞聲,嬴霍江愣了片刻,遲鈍了須臾沒說話。像是有些心虛,隻抬眼看了他一眼。
華陽淮漢當她粗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故而接道:
“愛屋及烏,你既有心與她,那麽所有與她相關的人和事都要關心的。怎麽能不考慮到她的阿娘阿爹?”
“......”。嬴霍江倒是許久不語。
華陽淮漢放緩了聲音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提醒你一句。”
嬴霍江簡潔一字回他:“嗯。”
華陽淮漢默默不語看著她:“.......”。她的反應有些意料之外,但嬴霍江這人很多時候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便也不再糾結。
他轉了話題,問道:“說起衛公,還記得我們在金蘭台見的第一麵嗎?”
嬴霍江抬眸看向他。
“除過我那時對你說的,到如今,勾結外邦引戰,使得城內民不堪命。想來你入城時也已經聽到不少聲音了。”
“衛公的野心很大,他不隻是簡單地同我們這樣的人敵對。這樣下去,薑氏城恐怕早晚會淪為他的掌中之物。”
嬴霍江冷言一句故意道:“那與我有什麽關係?”
華陽淮漢停了手中的茶盞,不由得怔住。
她說:“我隻在乎薑風璂,旁的......我沒這個責任救她們。我又不是聖人。是苦是難,不關我事。”
這類似的話入耳,華陽淮漢想起在江南時,自己和姬漓願同為旁觀者時,姬漓願對他說的那些話。心下一陣難安。
難怪方才嬴霍江沒有考慮到薑風璂的阿娘阿爹,想來也是覺得無關緊要。
不過華陽淮漢也有懷疑她說的是假話。可倘若這是其真實想法,那麽可見此人並不可靠。
華陽淮漢的不安念頭更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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