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外的火光，映紅了林凡沉默得有些可怕的臉龐。
    懷中，李婉兒的身體一絲絲、一寸寸地失去最後的餘溫，那曾經鮮活的生命氣息，正被一種無可挽回的冰冷所取代。
    遠處，連綿的爆炸聲依舊在無情地撕裂著沉寂的夜空，轟鳴聲震耳欲聾，卻又像一曲為這逝去生命譜寫的悲壯挽歌，每一個音符都砸在林凡的心上。
    他就那麽僵立著，紋絲不動，仿佛一座被瞬間凍結的雕塑。
    蘇清玥上前，瑩白如玉的指尖在李婉兒頸側停留了數息，那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脈搏，最終還是歸於虛無。她無力地垂下手，朝著林凡，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眼神黯然。
    枯萎之力，那陰毒霸道的力量，早已無情地吞噬了她所有的生機。即便林凡身懷生機本源，此刻也無回天之力。
    林凡的胸膛，幾乎感覺不到一絲起伏，連呼吸都仿佛停滯了。空氣中彌漫著焦糊、血腥與塵土混合的刺鼻氣味，但他似乎全然未覺。
    李婉兒最後的囑托，每一個字都像烙鐵般燙在他的心上。那枚還帶著她身體餘溫的金屬芯片，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冰冷堅硬的邊緣深深嵌入皮肉，幾乎要刺破而出，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他心中痛楚的萬一。
    “他們真正的‘節點’圖……”
    “孤兒院的備用能源……啟動……”
    她，李婉兒，真的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隻為傳遞這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訊息。
    用她的命，作為代價。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能早一點洞察她的險境……如果我能更強一些，強到足以碾壓一切陰謀詭計……
    黑袍人那充滿譏諷與不屑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放大：“她可是我們為你精心準備的‘弱點’。你不是最喜歡救人嗎？”
    弱點……
    林凡的牙關狠狠咬合，發出咯咯的輕響。
    李婉兒不是他的弱點！
    她是這冰冷殘酷、令人絕望的世道裏，一捧不屈燃燒的微弱星火，一個曾經鮮活的、值得被守護的生命。
    而他，終究是沒能護住這捧星火，任由它在自己眼前熄滅。
    廠房內部，被高溫炙烤的鋼筋結構在垂死掙紮般發出陣陣扭曲的哀鳴，聲音尖銳刺耳，令人牙酸。蘇清玥安靜地佇立在他身側，隔著半步的距離，沒有開口。她知道，在這種時刻，任何試圖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時間仿佛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數個世紀那麽漫長。
    林凡緩緩低下頭，深邃的目光落在李婉兒那張因失血而過分蒼白，卻又帶著一絲奇異安詳的臉上。那張臉上，似乎還殘留著最後囑托時的決絕與釋然。
    他抬起另一隻微微顫抖的手，動作輕柔得不像話，仿佛怕驚擾了她的安眠。他一點一點為她拂去臉頰上沾染的煙塵與血汙，又小心翼翼地將她額前被汗水浸濕、淩亂不堪的散發一一理順。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沉重如山，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破碎感，仿佛承載著他此刻所有的悲痛與悔恨。
    然後，他極其珍重地，將李婉兒的身體輕輕地、平穩地放在冰冷而堅硬的水泥地麵上。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他緩緩站起身。
    跳動的火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冷冷投射在身後那麵殘破不堪、布滿彈孔的牆壁上，隨著火焰的搖曳而晃動。
    那枚承載著李婉兒生命與希望的芯片，被他從掌心拿起，鄭重地貼身放好，緊挨著胸口心髒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屬的冰涼，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林凡轉過身，眼神如萬年寒冰，望向那片火光與爆炸聲交織的混亂之地，那裏，正是黑袍人影消失的方向。滔天的怒火與殺意在他胸中翻騰、積聚，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
    “走。”
    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被廠房外持續不斷的爆炸聲所淹沒。然而，就是這輕輕的一個字，卻蘊含著火山即將噴發前的恐怖寧靜與毀滅力量，每一個音節都像一把千斤巨錘，重重地砸在這片燃燒的廢墟之上，砸在蘇清玥的心頭。
    蘇清玥心頭一凜，她從未見過林凡流露出如此可怕的氣息，那是比嚴冬酷寒更甚的冰冷，是比深淵更暗的幽邃。她沒有多問一個字，隻是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腳步，身上屬於宗師強者的氣勢也悄然攀升。她知道，一場真正的腥風血雨，即將來臨。李姐用生命點燃的這把火，注定要讓某些人付出血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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