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腔內，新生的草木依舊青翠，柔光灑落，卻照不暖眾人心底的寒意。這片生機盎然，與草地上靜靜躺著的林凡形成了錐心的對比。他麵無血色，薄如蟬翼的皮膚下，青筋隱現。那枚珍貴無比的“九轉續命丹”，入腹後便如石沉大海，未能在他體內激起半分漣漪。生命的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便會徹底消散。
    蘇清玥緊攥著林凡冰涼的手，淚水早已浸濕了衣襟，唯有壓抑的啜泣令她雙肩不住地輕顫。王胖子跪坐一旁，臉埋在蒲扇般的大手裏，嗚咽聲斷斷續續：“老大……你醒醒啊……說好的烤全羊……你還沒吃呢……”
    李夢瑤與唐雪亦是麵色慘白，唐雪別過頭，不忍再看那張毫無生氣的臉，貝齒死死咬著下唇，滲出血絲。
    慕容雪眉峰緊蹙，通訊器緊貼耳邊，語聲低沉而急促，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所有庫存a級以上生命能量補充劑，即刻送往臨時指揮部！另，聯係龍虎山張天師、昆侖墟長老會……告知他們，事關國運，務必請他們出手！”
    她身後幾名聯軍醫療兵皆是束手無策。其中一人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那是先前突進時被碎石劃開的深口，此刻冷汗涔涔，不知是因傷口疼痛，還是被眼前這絕望的氣氛所懾。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一絲極細微的異樣悄然發生。
    並非聲響，也非光影。是那名受傷的聯軍士兵，他原本因失血與劇痛而微微扭曲的麵容，竟不自覺地舒展了些許。他下意識動了動受傷的左臂，眼中掠過一絲困惑。那火燒火燎的痛楚，似乎……輕了那麽一點點？
    這變化太過微不足道，無人察覺。隻有始終凝視著林凡的蘇清玥，心頭驀地一顫。是錯覺嗎？方才一瞬，林凡的眉心，似乎掠過一抹淡到幾乎不存在的柔光？
    “林凡？”她試探著喚，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與微弱的期盼。
    沒有回應。
    可那名受傷的士兵，卻又發出了一聲更為清晰的輕哼。他有些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傷臂，又望望四周。
    “我的手……好像……沒那麽疼了。”他低聲咕噥，在這死寂中卻格外清晰。
    慕容雪霍然轉頭，目光如電般射向他。那士兵被她看得一凜，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你再說一遍？”
    “報告隊長，我……我的傷口，好像真的……沒剛才那麽鑽心了。”士兵語氣不甚確定，但臉上的痛苦之色確實淡了幾分。
    一名醫療兵立刻上前，解開他臂上繃帶，不由“啊”地輕呼。猙獰外翻的傷口邊緣，紅腫竟消退些許，滲血也已止住。這絕非簡單包紮能有的效果，倒像是……被某種溫和無形的力量輕柔拂過。
    眾人麵麵相覷，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向依舊昏迷的林凡。
    難道……
    就在此時，林凡覆蓋著眼瞼的睫毛，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動了！老大動了！”王胖子第一個跳了起來，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激動得手舞足蹈，又唯恐驚擾了林凡，動作顯得笨拙而滑稽。
    蘇清玥幾乎停止了呼吸，淚眼模糊中，死死盯著林凡的臉。
    那微弱的顫動之後，林凡的喉結艱難地滾動，溢出一聲帶著無盡疲憊的、幾不可聞的呻吟。他緊閉的雙眼，緩緩地，掙紮著，掀開了一條細縫。
    黯淡無光的金色瞳孔，如同蒙塵的寶石，卻頑強地透出了一絲焦距。
    “林凡！”蘇清玥喜極而泣，哽咽難言，俯下身，想將他扶起，又怕他虛不受力。
    “老……老大……你可算醒了！嚇死胖爺我了！”王胖子也湊了過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再不醒，我就……我就把你那些寶貝手辦全賣了換藥給你！”
    林凡的目光遲滯地轉動，掃過蘇清玥、王胖子、李夢瑤、唐雪，最後落在慕容雪及那幾名聯軍成員身上。他的眼神依舊有些渙散，仿佛還未從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徹底掙脫。
    “水……”他嘴唇翕動，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蘇清玥連忙取過水囊，小心翼翼地喂他潤了潤唇。
    清涼的液體似乎讓他恢複了些許神思。他眼神中的迷茫漸漸褪去，落在那名手臂受傷的士兵身上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傷……”他吐出一個字，聲音虛弱，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指向。
    “林凡，你別管別人了！你先顧好自己！”蘇清玥急得眼淚又湧了上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多危險！”
    林凡仿佛未聞，掙紮著，竟似想坐起。他伸出一隻手，顫抖著，指向那名士兵。
    “扶我……過去……”
    “老大，你瘋了！”王胖子一把按住他，“你都這樣了，還管別人！”
    “林先生，您現在需要靜養！”慕容雪也急聲勸阻，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這個人……才從鬼門關掙紮回來，醒來的第一件事，竟是這個？
    何為醫者？
    這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慕容雪的腦海。她見過太多強者，太多身懷異能之輩，卻從未見過如林凡這般，將救死扶傷的信念，融入骨血，刻入魂魄之人。縱使自身油盡燈枯，那份本能依舊在驅使著他。
    林凡的眼神裏，沒有平日的溫潤，隻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他體內的生機本源近乎枯竭，連動一動指尖都似要耗盡所有力氣，但他那雙眼睛，卻清清楚楚地告訴所有人，他要做什麽。
    “他……他需要治療。”林凡的聲音斷斷續續，卻異常清晰。
    蘇清玥望著他蒼白如紙的臉，望著他額角滲出的冷汗，望著他那雙因虛弱而微微失焦，卻依舊執拗的眼睛，心疼得無以複加。她明白，阻止不了他。這個男人，一旦認定的事，便是如此。
    李夢瑤上前一步，與蘇清玥一同，小心翼翼地將林凡半扶半抱起來。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卻又沉甸甸地壓在她們心頭。
    唐雪也過來搭手，幾人合力，將林凡挪到那名受傷的士兵身旁。
    林凡粗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著殘破的風箱。他顫抖著伸出手，懸停在那士兵的傷口上方。一抹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金色光暈，從他指尖溢出，緩緩滲入士兵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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