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最高統帥部戰略廳。
    巨大的世界地圖幾乎覆蓋了整個弧形牆壁，其上不同顏色的燈光和箭頭標示著全球力量的湧動。
    歐大陸西線是一片刺眼的血紅，代表著凡爾登和索姆河無休止的消耗；大西洋上是不斷閃爍的u艇符號，代表著新開啟的死亡航線；美洲東海岸則是一片代表美士蘭力量的深藍色光點，正蠢蠢欲動。
    張揚負手立於地圖前，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這紛繁複雜的符號，看到其背後國家命運的走向。
    他剛剛聽完了關於德士蘭重啟無限製潛艇戰和美士蘭首批貨船遭遇襲擊的詳細匯報。
    房間裏異常安靜，隻有情報機器低沉的嗡鳴聲和高級官員們壓抑的呼吸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揚的背影上，等待著他的決斷。所有人都清楚，此刻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將世界推向一個截然不同的未來。
    “嗬。”
    一聲輕嗤打破了沉默，張揚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或憂慮，反而帶著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玩味笑容。
    “德皇的將軍們，果然從沒讓我們失望過。
    衝動、決絕，充滿了舊式容克的傲慢。他們這把刀，用得甚是順手。”
    穿著外交製服的顧秉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絲傳統的謹慎：
    “首席，無限製潛艇戰已開，美士蘭船毀人亡，國內輿論沸騰。威爾遜總統麵臨巨大壓力，我國是否應適時出麵，呼籲各方克製，展現和平姿態？以免戰火無限擴大，殃及池魚……”
    “克製？和平？”
    張揚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為什麽要克製？現在的局麵，不正是我們一直以來所推動的嗎？”
    他走到巨大的海圖前，拿起光筆，在北大西洋航道上畫了一個鮮紅的叉。
    “美士蘭想下場，卻又畏首畏尾，抱著‘中立’的牌坊想賺盡最後一塊銀元。
    德士蘭困獸猶鬥，卻缺乏致命一擊的勇氣和手段。
    他們都需要有人……在後麵推最後一把。”
    他目光掃過在場的心腹智囊，語氣變得斬釘截鐵：
    “我們的抉擇，不是調停，而是——火上澆油！”
    “命令！”
    張揚的聲音清晰地在戰略廳內回蕩：
    “第一，軍情局‘迷霧’小組立刻行動。通過我們在斯堪的納維亞和中立國的秘密渠道，將美士蘭後續船隊的更詳細、更‘精確’的航行計劃，‘無意中’泄露給德士蘭海軍情報部門。要讓他們感覺是自己‘巧妙’截獲的，而不是我們送的。”
    “第二，科技裝備部立刻啟動‘深潛項目’第三階段技術轉讓。
    將我們關於潛艇通氣管技術、聲呐規避塗層以及更高效的魚雷定深引信的‘初級理論模型’，以絕對保密的方式，交由我們的‘信使’，送往基爾港。告訴德士蘭人，這是炎國‘民間科研愛好者’對他們英勇行為的‘同情與支持’，希望能幫助他們更有效地執行海上封鎖任務。”
    此言一出，趙銘等幾位大臣，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這幾項技術一旦被德士蘭掌握，u艇的隱蔽性、生存能力和攻擊效率將得到質的提升，對盟軍航運的威脅將是毀滅性的。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遞刀子”，而且是一把更鋒利、更致命的刀。
    “首席，這……是否會太過？”
    海軍司令忍不住開口道。
    “此舉無疑會極大增加美士蘭的損失，幾乎必然導致他們提前全麵參戰。而一個暴怒的美士蘭，其戰爭潛力……”
    “我要的就是他們全麵參戰！”
    張揚猛地一揮手，眼神銳利如刀，“一個徘徊在戰場外，不斷汲取營養、壯大自身的美士蘭，才是未來最大的隱患。
    隻有讓它早點跳進歐洲這個泥潭，讓它寶貴的青年、它的財富、它的工業產能也在塹壕裏燃燒殆盡，它才會變得和我們一樣……感到疲憊和疼痛。”
    “讓德士蘭的潛艇變得更可怕，讓美士蘭的船隻沉沒得更快、更多！讓大西洋上的鮮血染紅威爾遜的辦公桌！
    我們要用無數美士蘭商船員的冤魂和沉入海底的物資，逼得美士蘭國內的孤立派無話可說，逼得他們的國會隻能聽見一種聲音——戰爭！”
    他的嘴角再次上揚，那是一種近乎冷酷的算計。
    “隻有當美士蘭正式站在協約國一邊，德士蘭才會感受到真正的、致命的壓力。
    而隻有當雙方都認為對方是必須毀滅的死敵，都流幹最後一滴血時……我們，炎國，這個唯一的、保持著幾乎完整國力的巨人，才能以最終仲裁者和新秩序締造者的身份，走上舞台的中央。”
    “至於德國人……”
    張揚輕笑一聲。
    “讓他們去承受美士蘭全麵動員後的怒火吧。
    他們現在消耗美士蘭越多，將來能留給我們的麻煩就越少。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覺悟。”
    命令被迅速而無聲地執行下去。
    無形的電波承載著致命的“情報”，跨越北海，送往德士蘭。
    絕密的科技資料被封裝進特製的防水容器，由絕對忠誠的死士通過秘密潛艇交接點，送往指定的海域。
    炎國，這個隱藏在遠東迷霧中的巨人，再次冷靜而精準地向即將爆炸的火藥桶裏，投入了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撮火藥。
    大西洋上的風暴，注定將因這把火而變得更加狂暴。
    而炎國的艦船，則遠遠避開這片死亡海域，繼續從容地接收著德士蘭在全球最後殘存的殖民地，靜待彼岸的巨人們兩敗俱傷的時刻。
    火上澆油，隻為收獲一場焚盡舊世界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