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凡爾登的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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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節點:1917年8月。
奉天城,首席府作戰室。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冷靜的、近乎殘酷的評估氛圍。
牆壁的巨大屏幕上,凡爾登地區的戰術地圖被高亮顯示,上麵代表德士蘭軍隊的黑色箭頭正在一種有序而又難掩頹勢的節奏中,緩緩向後收縮。
“首席,各位總長,”
一位身著筆挺參謀製服的軍官正用指揮杆點著地圖。
“凡爾登方向,德士蘭皇太子威廉指揮的第5集團軍,已於三日前開始執行‘劍鞘’行動計劃,這是他們醞釀已久的階段性撤退。”
軍事總長張毅冷哼一聲:
“撤退?說得真好聽。
不過是把去年拚了命啃下來的骨頭,又一塊塊吐出來罷了。
血肉磨盤,終於要把他們的牙齒硌崩了。”
張作相補充道,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毫無波瀾:
“我們的技術評估小組分析了前線傳回的影像和數據。
德士蘭軍隊在撤退中展現出的工程技術令人印象深刻。
他們係統地破壞了所有放棄的陣地、道路、橋梁和水源,留下了海量的地雷和詭雷。
每一寸土地的移交,都讓法士蘭人付出時間和鮮血的代價。
這其中,部分新出現的延時引爆和誘餌裝置,有我們‘鯊魚’計劃裏那些‘理論模型’的影子。”
王永江撥弄著磨得發亮的計算器,發出清脆的聲響:
“根據我們的計算,德士蘭在凡爾登地區長達一年半的攻勢中,直接軍費消耗、裝備損失以及因傷亡導致的勞動力折損,總價值約等於他們1914年全年國民總收入的一點五倍。
而他們獲得的,隻是一片被徹底摧毀、毫無價值的廢墟。這是一筆愚蠢到極致的投資。”
趙銘緩緩道:
“法士蘭方麵,損失更為慘重。
他們的民族精神幾乎被打斷脊梁。雖然即將‘收複’失地,但沒有任何歡呼雀躍。
隻有無盡的悲傷和疲憊。
凡爾登,已經成了他們民族記憶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
張揚的目光掃過地圖上那片被反複爭奪、浸透了上百萬人鮮血的區域,緩緩開口:
“凡爾登沒有勝利者,隻有幸存者。
德士蘭流幹了血,沒能達成戰略目標。
法士蘭守住了,但也隻剩下一口氣。
這場戰役的終幕,對我們而言,意義重大。”
他頓了頓,下達指示:
“第一,這標誌著德士蘭戰略主動權的徹底喪失。
他們從此將轉入全線防禦。
通知外交部,可以開始秘密接觸奧斯曼和奧匈方麵了,是時候讓她們考慮‘體麵退出’戰爭的可能性了,我們可以充當‘調停人’——當然,是有代價的。”
“第二,法士蘭的虛弱已暴露無遺。
他們在亞洲的殖民地,尤其是印度支那,駐軍力量已被掏空。
張毅,總參謀部立刻更新‘南進’預案,時機一旦成熟,我們要確保能‘和平接管’那些無主的財富。”
“第三,凡爾登的結束,意味著西線的重心將向北轉移。
接下來,將是英士蘭和美士蘭承擔主要壓力。
輔忱,加大對英倫三島和美士蘭遠征軍的情報滲透,我要知道他們的真實傷亡和物資儲備情況。
岷源,準備好新一輪的貸款協議,他們的‘血’快流幹了,該繼續借錢了。”
……
凡爾登,杜奧蒙堡附近。
曾經被稱為“村莊”的地方,如今隻是一片被翻犁了無數遍的、布滿彈坑和鏽蝕鋼鐵的焦土。
稀稀拉拉的雨點落下,混合著硝煙和腐爛的氣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泥濘。
一隊法士蘭士兵,穿著沾滿泥漿的藍色軍服,神情麻木、步履蹣跚地向前推進。
他們警惕地注視著每一處殘垣斷壁,每一具扭曲的屍體都可能是德士蘭人留下的陷阱。
沒有歡呼,沒有旗幟。
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偶爾被遠處德士蘭後衛部隊的冷炮聲或地雷爆炸的巨響打破。
一個法士蘭老兵蹲在一個巨大的彈坑邊緣,看著裏麵渾濁的、泛著油汙的積水,水中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和一片死寂的世界。
他拿出半塊硬麵包,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這裏的水,可能有毒!
“我們打回來了……”
他身邊的年輕士兵喃喃自語,臉上沒有任何喜悅,隻有無盡的迷茫和疲憊。
“我們贏了,對嗎,中士?”
那老兵緩緩抬起頭,混濁的眼睛掃過這片地獄般的景象,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風箱:
“贏?孩子……看看你的周圍。
我們什麽也沒贏。
我們隻是……活下來了。”
在他們前方,德士蘭軍隊撤退時布設的鐵絲網和雷區在雨中閃爍著死亡的光芒。
更遠處,德士蘭人係統性的破壞還在持續,爆炸的火光不時閃耀。
法士蘭的炮兵開始了象征性的“勝利”炮擊,炮彈呼嘯著飛向德軍撤退的方向,但聽起來更像是為這場持續了十幾個月的屠戮奏響的、沉悶而徒勞的安魂曲。
凡爾登的戰役落下了帷幕。
它沒有決出勝負,隻是共同流幹了交戰雙方最後一滴勇氣和鮮血。
它用最極端的方式,向世界展示了工業化戰爭的全部殘酷。
而在這場悲劇的觀眾席上,遠在東方的炎國,冷靜地記錄著這一切,計算著得失,並準備著……在演員們精疲力竭之時,走上舞台,接管接下來的一切。
凡爾登的終幕,是舊歐洲貴族式戰爭觀念的徹底死亡,也是炎國全球戰略棋局上,一顆關鍵棋子的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