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壓了你五年,不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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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回府路上”,仔細問過才知道,蕭驚鴻剛從蜀州北部的廣原出發,預計五天後趕到。
    至於她準備的賀壽禮,倒是出乎陳逸預料,沒想到她和蕭婉兒一樣都如此用心。
    顏宏慎之又慎的著手下人將箱子抬進春荷園內,介紹說道:
    “從廣越府特意找來的巨型龜甲雕刻而成,名為‘福祿壽三元齊匯’。”
    隻見那塊將近十尺長的龜甲背上鏤空雕刻出三道神態各異的人物,一者抱桃,一者抱元寶,一者拿著張福字。
    而在龜甲內部則用某種晶瑩得類似樹脂的東西填充。
    一眼便知它價值不菲,且不是一朝一夕能雕刻完成的,應是蕭驚鴻提前數月乃至一兩年準備的厚禮。
    陳逸看完,重新合上箱子。
    想了想,他吩咐小蝶去找之前那位裝裱師傅,問問那幅賀壽詞的進度。
    眼瞅著這都過去十天了,即使鑲金嵌玉也該完成了。
    然後陳逸便帶著蕭無戈回到亭閣,拿出魚竿開始今日份釣魚大業。
    他就不信這池子的魚一條都釣不上來,真是天生犯衝?
    顏宏瞧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愣,朝旁邊的王力行低聲問道:
    “姑爺一直這樣?”
    王力行沒有立即回答,擺擺手示意外麵說。
    來到春荷園外,匯合葛老三等人,王力行掃視一圈,“四哥呢?”
    葛老三道:“四哥說有事回去一趟,估摸著應是快回來了。”
    王力行微微皺眉,旋即平複下來,朝旁邊顏宏開口道:
    “姑爺這段時間安穩許多,最初他在廂房內整日看書抄寫家規。”
    “之後大小姐讓他在園子裏,姑爺就整日釣魚喝茶,偶爾練練字看看書,直到二小姐來信,他才得以出府。”
    提起陳逸先後兩次出府,王力行臉上略有不自然,後麵的話實在難以啟齒。
    前一次去城南煙花巷,因為他帶著小侯爺一起,惹得二爺責罰。
    後一次更離奇,說是去圍觀探花郎遊街。
    結果為了幫助李懷古和雲娘,他竟然佯裝惡人去強搶民女,差點被府裏刑堂的人拿去打板子。
    聽完,顏宏若有所思的說:“姑爺與之前相比,好像變了許多。”
    “哦?”王力行回想片刻,“倒是忘了,之前姑爺來到蜀州後,是你負責隨行。”
    顏宏點點頭,麵上浮現一絲感慨:“姑爺那次逃婚差點害慘了我啊。”
    王力行一臉同情:“當時聽到他逃婚的消息,我和四哥正在府內護衛,的確始料未及。”
    顏宏苦笑道:“說來也怪,那日迎親隊伍從城北逢春樓出發,沒走多遠碰到另外一支結親隊伍,讓來讓去的,姑爺就跑了。”
    “幸好後來二小姐帶著我們將他尋回,讓我們得以將功贖罪,否則我和其他幾位兄弟都得掉腦袋。”
    王力行拍拍他的肩膀,寬慰幾句,問道:“二小姐此番巡視三鎮可有什麽發現?”
    顏宏瞅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暫時沒有。”
    見他諱莫如深,王力行沒再多問,涉及軍務之事,許多都是機密。
    能得到一句“無事發生”,已經足夠。
    ……
    蕭府前院。
    劉四兒一身甲胄,頭盔扣緊,護頸拉低,幾乎遮住他半張臉。
    他不急不慌的來到大門右側的倒座房,敲開最裏麵那間房門。
    不待裏麵的人開口,他甩手丟進去一張蠟黃紙條,低聲道:“事急從權,別怪我不首規矩。”
    “這是近期的最後一封,二小姐即將回府。”
    話落,劉四兒伸手拿過掛在門內的瓢,一邊高聲說了一句多謝,一邊沿著來處返回。
    門內的貴叔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走遠,方才打開手中密函瞧了一眼。
    然後他找出一冊戲本,對照著重新寫了一封密函,再銷毀劉四兒提供的那封,便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蕭府。
    一個時辰後,城東東市裁縫鋪子裏飛出一隻信鴿。
    一天後,信鴿落在蜀州北部的那座名為“廣原”的小城的某處宅院。
    沒過一炷香時辰,便有一頭遠比信鴿大了幾圈的鷹隼自這處宅院內展翅飛出,扶搖直上雲霄。
    又是兩天過去。
    鷹隼起起落落間,跨越數萬裏,從蜀州飛到京都府。
    雄偉龐大的京都府在它眼中如同浮雲,筆直的朝著北麵皇城迅疾飛去,落在皇城之南的一座名為“風月樓”的五層雲樓頂部。
    它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落下後,便自顧自的啄起食盒裏的蟲蛇囫圇吞棗般吞到肚子裏。
    很快,一名身著黑色衣袍,臉上戴著素白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匆匆趕來。
    他解開鷹隼腿上的信盒,便又匆匆行至樓下,推開一扇紅木大門,沒理會裏麵安靜伏案端坐的同樣戴麵具的人,徑直來到側麵的書架上找出一冊京曲。
    仔細核對破譯,確認沒有疏漏,他方才鬆口氣,拿著譯文交給門外一名早已等候的紅袍身影。
    “大人,蜀州來信,乙上。”
    “在此等著。”
    穿著紅袍的人臉上同樣戴著麵具,隻是那麵具比黑袍人多了一些紋路,如同虎紋。
    他拿著破譯好的書信,來到三樓最深處,輕輕敲了兩下有著柵格的木門。
    “閣主,蜀州來信。”
    沒見內中有聲,他卻是沒再開口,仍舊保持著微微躬身的姿勢,如同木頭人般一動不動。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才有一道略沙啞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紅袍人再次一禮,輕輕推開木門,關上,接著便頭也沒抬的跪在地上。
    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房間,南北通透,陽光、清風穿過窗子打在金紅色的地板上,照亮房間內一切。
    卻見周圍空空蕩蕩,隻有一張桌案,一把椅子,和一道端在桌前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袍,肥大的袍子將他的腰背襯托的寬厚,臉上戴著一張白底黑紋的麵具,眉心的“王”字清晰可見,赫然是一頭白虎虎首紋路。
    “念。”
    紅袍人輕輕打開手中紙張,“蕭驚鴻不日返回蜀州為定遠侯賀壽,聖上賞賜給定遠侯的杯子破碎,雛鳥已與探花李懷古結交。”
    念完之後,他合上紙張,再次跪倒。
    桌案前的白袍身影,眼眸看著桌上的一張紙,右盡寫著《永遇樂·誌慶蕭侯》字樣,左下角的落款赫然是——安和二十一年,陳輕舟賀定遠侯六十壽。
    看著,白袍身影輕聲開口問道:“可查到當日何人幫雛鳥逃婚?”
    紅袍人頓了頓,“暫時沒有消息傳來,鷂鷹那裏隻說是有人設計。”
    白袍身影嗯了一聲,不急不緩的說:“無非是蜀州那幾個望族世家,不想看到蕭家再次崛起罷了。”
    “閣主是說劉家?”
    “是誰不重要。傳信鷂鷹,給雛鳥加點兒餌料,該是時候讓他嚐嚐權利的味道了。”
    “另外命人去宮中稟報,詢問聖上是否有意賞賜給老侯爺一隻七彩琉璃杯當做壽禮。”
    “是。”
    紅袍人不敢多說,彎腰退出房間關上門,方才直起身匆匆離去。
    半晌。
    白袍身影舉起麵前那張雲鬆紙,仔細掃視一遍。
    “力透紙背,筆畫隨心,意境飄遠……好字,好字。”
    連著兩個“好字”後,他卻是歎息一聲,“可惜字裏行間的野心和恨意沒了。”
    說完,他手指捏著雲鬆紙輕輕抖動兩下。
    便見整張雲鬆紙竟化為細微碎屑,隨著一股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飄出窗子。
    白袍身影撚了一下手指,古井不波的眼眸裏閃過微弱波光,喃喃自語:
    “壓了你五年,不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