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個怪物！”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森林中拚命奔跑，腳下的枯枝和落葉被踩得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她的呼吸急促，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恐。
    她正是這次魔獸事件的第一層幕後黑手，魔獸使梅麗。這次行動，她奉“母親”的命令，目標是徹底摧毀那座宅邸，殺掉裏麵的所有人。但是有一個麻煩的家夥在，卡萊爾·艾爾瑟蘭。
    “母親”曾告訴過她，卡萊爾·艾爾瑟蘭是個極其危險的存在，但他的性格卻是最大的弱點。正是利用這一點，“母親”才策劃了這一切。可即便如此，梅麗依然無法理解，那個男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剛才的畫麵：那道白光如同滅世的天罰，瞬間湮滅了她所有的魔獸。那些她精心培養、操控的魔獸，在那光芒麵前，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便徹底化為虛無。
    “人類……怎麽可能強到這種地步？”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姐姐究竟是怎麽從那個男人手中活下來的？
    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逃，逃得越遠越好，遠離那個男人，遠離那道毀滅一切的白光。
    少女在林間快速穿行，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森林深處。
    ——————
    卡萊爾已經沉睡三天了。
    宅邸內，藍發騎士安靜地躺在床上，胸口隨著微弱的呼吸緩緩起伏，似乎隻是陷入了一場普通的午睡，而非與死神的殊死搏鬥。
    菜月昴在第一天就醒了，防禦魔法的光芒愈合了她的傷口，卻愈合不了她破碎的哭聲。那天整個宅邸都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直到嗓音嘶啞得發不出聲音。
    蕾姆的眼睛也始終紅腫著。她總是不自覺地走到卡萊爾的房間裏，輕輕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有時她會伸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頰，卻在最後一刻縮回手指，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平靜的睡顏，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而拉姆接手了宅邸的大部分工作，從黎明忙到深夜。沒人再看到她打哈欠的慵懶模樣。
    第四天，羅茲瓦爾回來了。當她從碧翠絲口中得知卡萊爾燃燒歐德的事時，羅茲瓦爾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眾人以為她是在擔憂，但那雙異色的瞳孔深處，卻閃過難以察覺的晦暗。
    宅邸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每個人的心頭都像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直到第五天清晨，這份沉寂終於被打破。
    "這裏是......"
    卡萊爾緩緩睜開酸澀的雙眼，視線逐漸聚焦在熟悉的天花板上。忍著全身的酸痛，慢慢撐起上半身，這時一道帶著譏諷的聲音從床邊傳來。
    "終於舍得醒了嗎？"
    "貝蒂連悼詞都想好了——"這裏長眠著一位愚蠢的騎士，他為逞英雄燃燒生命，簡直比三流騎士小說還要俗套"。"
    卡萊爾轉過頭，正對上碧翠絲的眼瞳。她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雖然她語氣掛著譏誚，但眼底的擔憂卻出賣了她。
    "還真是...毫不留情啊，碧翠絲大人。"卡萊爾虛弱地笑了笑，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碧翠絲冷哼一聲，卻動作輕柔地遞來一杯溫水。"閉嘴吧，傷員就該有傷員的樣子。"
    卡萊爾輕聲道謝，雙手捧著水杯慢慢啜飲。溫水滋潤著喉嚨，讓他有些詫異，他應該昏迷很久了吧，喉嚨竟然一點都不幹澀。
    他低頭看著水杯，突然明白了什麽。目光掃過床頭櫃擺放整齊的毛巾和溫水盆。
    "既然醒了，"碧翠絲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刻意的冷淡，"就好好想想一會怎麽跟外麵那群哭哭啼啼的家夥解釋你的"英雄壯舉"。"
    "哈哈..."卡萊爾苦笑著低下頭，一縷藍發垂落額前，"看來我讓大家擔心了…..”
    "又·是·這·樣！"
    碧翠絲的聲音陡然拔高，小小的身軀猛地站起。
    "給我好好愛惜自己啊！四百年來貝蒂什麽蠢貨沒見過，但像你這樣為個萍水相逢的人就敢燃燒靈魂的白癡，還真是前所未見！"
    就算碧翠絲已經了解這個固執的騎士了，但看著他這副模樣。明明自己差點死了，但那雙藍眼睛裏裝的卻全是讓別人擔心的愧疚。她從未見過如此荒謬的事，一個站在死亡邊緣的人，活下來後第一反應竟是向活著的人道歉。
    這份近乎愚蠢的溫柔，讓她既憤怒又...某種她不願承認的心疼。
    她傾身上前，小小的手指死死攥住床單。"那個藍發女仆跟你對話的次數，貝蒂用一隻手都能數完！就為了這點交情，你連靈魂都敢當柴燒？！"
    卡萊爾平靜地迎上碧翠絲憤怒的目光，蒼白的麵容上依然掛著那抹溫柔的微笑。
    "我想救她，這與她是誰、認識多久都無關，而且…”
    “看到有人需要幫助就去伸出援手...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碧翠絲攥緊的拳頭劇烈顫抖著，最終無力地鬆開。重新坐了下來，別過臉去。"...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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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燃燒了自己的歐德。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卡萊爾輕輕笑了笑："嗯...會失去某項感官或者人類的功能吧？視覺、聽覺、觸覺都還在..."他故作輕鬆地歪了歪頭，"莫非是味覺？"盡管語氣輕快，但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還是出賣了他。
    "哼..."碧翠絲冷笑一聲，"該說你走運嗎？你不用付出代價，至少現在不用。”
    看著卡萊爾困惑的表情，她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
    "貝蒂探查過了，你的靈魂強度遠超常人，這也可能是你如此強大的原因吧，明明是個人類，靈魂密度卻堪比活了上百年的精靈，這種異常情況，就像世界上會有你這種笨蛋一樣罕見！"
    “……那種禁忌的術式，燃燒歐德來換取生命能量的術式……用歐德交換瑪娜，會讓人失去感官，變成又瞎又聾的殘廢，或者陷入不會醒來的沉睡，可你呢，你這相當於直接把靈魂丟進火裏燒，才換來那點可憐的生命力。要是再這麽過度燃燒下去……”
    碧翠絲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瞳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恐懼。"...你會死，靈魂也會消散，連回歸世界本源的機會都沒有。聽明白了嗎？”
    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卡萊爾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單，半晌才輕聲開口：
    "碧翠絲大人...這件事，拜托，請您不要告訴其他人。”
    "又是這種讓人火大的反應！"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聽好了！"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書籍。"貝蒂既不是你的傳聲筒，也不是你的共犯，可沒有閑情逸致替你保守這種愚蠢透頂的秘密！"
    "更何況...現在想瞞也晚了，偉大的"英雄先生"。"
    不等卡萊爾回應，她已大步流星走向房門。在拉開門扉的瞬間，她的語氣驟然切換："好了！"聲音裏滿是刻意的不耐煩，"貝蒂的問話結束了，你們這些吵吵鬧鬧的家夥可以進來了！"
    卡萊爾望著她挺直的背影，唇邊浮現一抹了然的苦笑。
    門外，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菜月昴第一個衝進房間，身後跟著眼眶通紅的蕾姆。拉姆沉默地站在門邊，而愛蜜莉雅和羅茲瓦爾則最後踏入房間，每個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卡萊爾身上。
    最先進來的昴望著蘇醒的騎士，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床上的卡萊爾身上，他醒了，真的醒了，不是噩夢中那個永遠閉著眼睛的幻影。但隨即，那些在門外偷聽到的隻言片語又像毒蛇般纏繞上心頭。
    "死亡"、"靈魂消散"...這些字眼在她腦海中不斷回響，讓她的指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明明他就好好地坐在眼前，她卻覺得隨時會失去他。
    "不...不行...明明...明明早已經決定了...不能讓他擔心..." 她拚命眨著眼睛，想要逼回湧上來的淚水。"我...我必須...要堅強起來..."
    她的肩膀微微發抖，卻固執地挺直了脊背。明明心髒痛的要死，她還是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僵硬又勉強，比哭泣還要難看幾分。
    "你啊...真是亂來..."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卻控製不住尾音的顫抖，"不過...這確實像你會做的事...以後絕對不許再..."
    "對不起，昴，讓你擔心了。"
    她強撐的弧度瞬間崩潰，昴猛地撲上前，緊緊環抱住卡萊爾的脖頸，滾燙的淚水決堤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他的肩頭。
    "...求求你了..."她的聲音悶在他的肩頭，哽咽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別再...用那個術式了...好不好..."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最該被珍惜的是你自己啊..."
    ——————
    卡萊爾的手掌輕輕落在她的發間，指尖穿過柔軟的發絲。"......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去的那家餐館嗎？就是你幫我打聽情報的那家。"
    昴緩緩抬起頭，被淚水浸濕的眼睫在晨光中顫動，晶瑩的淚珠還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卡萊爾用指腹輕輕拭過她泛紅的眼角。
    "就在那家店不遠處。"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濕潤的臉頰，嘴角揚起一個懷念的弧度，"藏著一家很特別的甜品店。我以前經常和萊茵哈魯特、菲魯特，還有那個總愛炫耀精靈術的笨蛋一起去。
    "店裏的老婆婆今年應該有七十多歲了，頭發全白了，但烤餅幹的手藝一點都沒退步。她給菲魯特點心總是會偷偷多塞一些，說小姑娘太瘦了要多吃點..."
    他忽然露出歉意的神色，藍眸中盛滿愧疚。“我好像總是帶別人去，卻從沒邀請過你...真是虧欠你太多了..."但很快又揚起一個溫暖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有機會彌補了，下次，我們一起去王都吧。"
    他的手指輕輕梳理著昴淩亂的劉海，小心地將一縷碎發別到她耳後："我們可以坐最早的地龍車去，趕在早餐時間到那家店。老婆婆的蘋果派要趁熱吃，吃完就去廣場，那裏有一個很漂亮的噴泉，還有有一群胖乎乎的鴿子，買一袋玉米粒能喂上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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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傍晚時分，我們可以再去那家餐館，或者...我知道有家新開的店，據說料理師傅是從卡拉拉基來的。"
    房間裏回蕩著卡萊爾輕柔的絮語，像一首溫暖的搖籃曲。
    昴沒有回應，隻是將臉重新埋進他的肩頭，無聲地哽咽著。過分的話終究沒有說出更多。是啊，她該以什麽立場阻止他呢？朋友？師徒？這些稱謂都太過蒼白，遠不足以表達她真正想要的關係。這個家夥，就連拒絕別人都溫柔得令人心碎，用美好的承諾編織成溫柔的牢籠，讓她連責備的資格都沒有。
    房間裏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距離。
    蕾姆站在人群後方，她泛紅的眼眶裏噙著淚水，晶瑩的淚珠在睫毛上顫動，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卻終究沒有上前一步。
    拉姆的目光在妹妹和卡萊爾之間來回掃視。當她看到蕾姆眼中那份隱忍的感情時，她抿緊了嘴唇，移開了視線。
    碧翠絲站在房間角落，瞳中閃過難以察覺的落寞。轉身時裙擺劃出一道寂寥的弧度，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回到了禁書庫，大門在她身後沉重地合上，她緩步走向中央的那張書桌，指尖輕撫過一本空白的書籍。
    "還是一片空白啊...這兩個人都不是那個人……”
    與此同時，羅茲瓦爾也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走廊的陰影中，那張總是掛著誇張笑容的麵具終於碎裂。她從懷裏掏出一本黑色的書籍，緩緩打開。
    "為什麽..."她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完全不同於平日的輕佻，"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書頁在指尖沙沙作響，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表情。眼中閃爍瘋狂與執念。
    【燃燒歐德】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禁忌術式，其本質是以燃燒自身靈魂本源為代價，強行換取生命能量。這種術式並不會增強使用者的實力，僅僅是吊住性命的最後手段。
    卡萊爾周身纏繞的白色火焰是他靈魂本源的具象化。每一簇跳動的火苗，都代表著他靈魂的一部分正在被焚燒。這種火焰既是對敵人的威懾，也是對自己生命倒計時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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