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獷的嗓音將昴的意識拉回現實。她茫然低頭，看著攤主大叔遞來的布袋，裏麵紅豔豔的蘋果散發著清甜的香氣，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怎麽了小姐？"大叔困惑地晃了晃袋子，"臉色突然這麽差？
    ……回來了？
    昴機械般地轉頭，視野邊緣晃動著熟悉的藍色發絲。蕾姆正擔憂地望著她。
    "怎麽了昴？"蕾姆微微歪頭，"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蕾姆？"
    喉嚨突然發緊。昴死死抓住蕾姆的衣袖。
    "蕾姆……你還記得……卡萊爾嗎？"
    拜托了……說記得……說他還活著——
    蕾姆眨了眨眼，露出困惑的表情。"卡萊爾君？當然記得了，為什麽突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這樣啊…”
    膝蓋突然失去力氣，昴直接癱坐在地上。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昴，東西買完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從身後傳來。
    昴的脊椎竄過一陣電流。她不敢回頭，害怕一轉身就會發現是幻覺，是夢境，是臨死前大腦製造的騙局。
    "怎麽坐在地上？”腳步聲靠近，"對身體不好。"
    染著陽光溫度的手指輕輕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扶起來。
    昴終於轉過頭。
    卡萊爾就站在那裏。
    白底紅邊的騎士製服纖塵不染，佩劍隨著彎腰的動作輕晃。他微微皺眉的樣子，甚至紐扣的歪斜都和記憶中分毫不差。
    "卡萊爾……"
    理智的弦驟然崩斷。
    昴猛地撲上去抱住他的腰，臉深深埋進製服前襟。
    "誒？" 卡萊爾手忙腳亂地扶住她，"怎麽了昴？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回答。隻有製服布料下漸漸暈開的濕熱，和懷中顫抖到極點的身軀。
    蕾姆的眼神瞬間不善起來。
    她上前半步，恰好擋住陽光，陰影籠罩水果攤主。"你對昴做了什麽？”
    "等等！我什麽都沒做啊！" 大叔驚恐地舉起雙手，"是她突然就——"
    "蕾姆。" 悶悶的聲音從卡萊爾胸前傳來，"不是他的錯。"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但她的嘴角卻扭曲著上揚，那是一種近乎崩潰的喜悅。
    "昴？"卡萊爾的關切聲音再次傳來。
    昴下意識抬頭，卻在視線相對的瞬間記憶閃回，被灰霧吞噬的身影，被遺忘的名字。
    是我害了他。
    她猛地掙脫卡萊爾的懷抱，踉蹌著後退兩步，仿佛他的觸碰會灼傷皮膚。
    別這樣看我……別用這種眼神……明明是我……
    她別過臉，死死咬住下唇。
    "到底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昴整個人僵住，喉嚨像是被冰錐刺穿，擠出的聲音幹澀得可怕。
    "嗯……沒事的……隻是有點頭暈……"
    卡萊爾眉頭緊鎖，伸手想探她的額頭。
    "啊！那個！今天也逛夠了，我就先回去了！"
    昴幾乎是尖叫著打斷，腳步慌亂地後退，轉身就要逃離。
    她的背影像是被什麽恐怖的東西追趕，跌跌撞撞地衝進人群。
    卡萊爾望向蕾姆，藍發女仆沉默地接過攤主手中的蘋果，眼神複雜地點頭。兩人快步跟上，可每當卡萊爾靠近，昴就會像觸電般顫抖，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
    不要靠近我……不要再為我……
    她死死盯著地麵，不敢抬頭，不敢看他的臉，更不敢讓他看見自己扭曲的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
    卡萊爾的手懸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
    他讀懂了，此刻任何追問，都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陽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昴走在最前方，像是一個被孤立的逃亡者。
    ——————
    "嘔——"
    昴踉蹌著撞進洗手間，膝蓋重重砸在瓷磚上。胃液混合著膽汁從喉嚨裏湧出，灼燒般的痛苦卻壓不過腦海中循環播放的畫麵。
    卡萊爾被灰霧吞噬的身影。蕾姆沒有生機的眼瞳，拉姆浸泡在血泊中的粉發。
    "嗚...咳咳..."
    她死死抓著馬桶邊緣，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嘔吐物充斥鼻腔，卻比不上自我厭惡帶來的窒息感。
    好惡心.…..
    虛脫的身體順著牆壁滑落，昴癱坐在冰涼的地麵上。額前的黑發被冷汗黏在臉上，映襯著慘白的臉色。
    "我到底...該怎麽辦..."
    顫抖的聲音在空蕩的衛生間裏回響。理智開始殘忍地推演未來。
    如果現在什麽都不做。
    卡萊爾會像上次那樣回到宅邸。
    獨自麵對白鯨。獨自迎戰怠惰。然後...再次被終焉之獸...
    不行！
    哀求他留下？
    腦海中立刻浮現卡萊爾堅定的藍眼睛。不…那個笨蛋不可能對求救視而不見...
    如果攔下卡萊爾.…..
    更可怕的畫麵浮現。蕾姆被無形之手撕碎。拉姆為保護村民力竭而亡。阿拉姆村在火海中化為灰燼...
    "為什麽..."
    昴把臉埋進掌心。
    為什麽萊茵哈魯特偏偏不在！那個家夥不是劍聖嗎...這種時候到底去哪了！
    突然，她猛地抬頭。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普莉希拉·跋利耶爾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她還沒有去過她那裏，那個傲慢得令人火大的王選者，現在卻是最後的希望。
    去求她...跪下來求她也行...
    虛弱的身體搖晃著站起，昴用冷水狠狠拍打臉頰。鏡中的自己眼睛布滿血絲，嘴角還掛著嘔吐的痕跡。
    必須去...趁現在還來得及...
    ——————
    房門外，卡萊爾他已經第三次抬手想要敲門，又緩緩放下。
    "已經二十分鍾了..."
    蕾姆靜靜站在旁邊處。她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門縫處。
    “昴…究竟怎麽了？”
    蕾姆搖了搖頭。
    “不知道，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兩人的低語被突然響起的門把手轉動聲打斷。當昴拉開門時，看到的是卡萊爾和蕾姆刻意保持距離的關切。
    明明...這麽溫暖…我卻把你們推向了地獄……
    這個念頭讓她的胃部又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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