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會死，你也要去嗎？"
    昴的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風裏，卡萊爾望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女，看到她低垂的睫毛上掛著未落的淚珠，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卡萊爾走上前，與她對視。
    "昴，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你似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獨自經曆了很多事情啊。"
    "我恨你。"昴猛地別過臉，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嗯。"卡萊爾平靜地應著。
    "我真的很恨你。"這次聲音帶上了哽咽。
    "嗯。"
    昴突然抬起頭，金色的瞳孔裏燃燒著絕望的憤怒。"那你就去好了！現在就去啊！別管我了！"
    卡萊爾卻搖了搖頭。
    "這個也不能答應你。"他的目光落在昴眼底那片死寂的黑暗上。"因為我答應過要保護你的，記得嗎？"
    “嗬嗬...騎士的誓言嗎......"
    昴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她怎麽也沒想到，當初讓她怦然心動的這份堅持，如今竟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堅固的壁壘。那天向她伸出援手的騎士身影，此刻卻要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
    卡萊爾的聲音依然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看來...選擇放棄那樣的解決方式，也不適合昴呢。"
    他向前一步。"既然昴也不想放棄的話，不如把這個難題交給我如何？你也來幫助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不。"昴猛地別過臉，黑發遮住了她通紅的眼眶，"放棄...就挺適合我的。"
    "不，並不合適。"卡萊爾斬釘截鐵地反駁。
    "合適！"
    "不合適。"
    “合適！”
    卡萊爾突然話鋒一轉。"那為什麽...剛才在描述那個未來的時候，即便知道會很辛苦，昴還是那麽認真地規劃每一個細節呢？"
    他的眼中沒有嘲笑，沒有失望，隻有純粹的信任與期待。
    "原來如此..."卡萊爾像是發現了什麽般輕聲說道，"我們...是同一類人啊。"
    "閉嘴！"昴像是被刺痛般猛地抬頭，金色的瞳孔裏燃燒著憤怒。"這種自說自話也該適可而止了吧！我？你究竟知道我的什麽啊！你懂我的什麽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像是要把積壓已久的痛苦全部傾瀉而出。
    "一類人？和你？這種期許我根本承受不起！光是想到要被拿來和你相提並論，就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壓垮了！"
    淚水混著憤怒與自卑砸在地上。
    "我就是這樣的人！既不聰明也沒有力量！為什麽要對我抱有那麽大的期待啊！明明什麽都做不到卻還要無謂地掙紮......！"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痛苦的嗚咽。
    "不管是誰...至少都會有一個優點吧......而且隻要強化那個優點，任何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昴蜷縮起身體，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
    "可是...可是我連那種優點都沒有...明明連一個像樣的優點都沒有......"
    最後的話語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比任何呐喊都要撕心裂肺。
    "我...真的很討厭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肯放棄我啊......
    昴的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淚水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隻要把責任推給別人...明明就能輕鬆多了。這樣就不用麵對那個醜陋的自己，也不用讓別人看見真實的我...隻要表麵的偽裝不被撕開，就沒人會知道裏麵藏著什麽肮髒的東西......
    懦弱無能，隻會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卻還妄想被人喜歡...這樣的我，連自己都覺得惡心......
    昴蜷縮著身體，像是要把自己藏進陰影裏。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不讓別人看見...也不讓自己看見...這個醜陋到令人作嘔的真麵目......
    "我真是太差勁了......最討厭...這樣的自己了......"
    卡萊爾的聲音突然傳來，溫柔卻堅定："不，昴不是那種人......"
    "都說了閉嘴啊！"昴猛地抬頭。"不要擅自把期待強加給別人啊！"
    "你也差不多夠了吧！"
    卡萊爾突然提高音量，昴的自我貶低戛然而止，她震驚地睜大眼睛，這是卡萊爾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我知道了，看來..."卡萊爾深吸一口氣。"你是想讓我放棄你？或者...討厭你？"
    昴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心思被戳中了。
    "放棄你？"卡萊爾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意，"這種想法根本不可能！你以為我們共度的那些時光，是憑你幾句話就能抹殺的嗎？別把事情想得那麽簡單了！"
    他向前一步。
    "要想讓我討厭你？那你最好把整個王都都燒成灰燼！而且必須是用"今天天氣太糟糕了"這種可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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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昴的嘴唇顫抖著。"都說了你懂我什麽啊！這才是...這才是真正的我啊！"
    "是嗎？莫非從我們第一次見麵起，你就一直在偽裝嗎？那為什麽——"
    他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為什麽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回憶，都是那麽美好呢？"
    ——————
    "還記得幾個月前的那件事嗎？"卡萊爾突然開口。
    "在邊境森林裏，你發現那隻被獸夾困住的地龍。"他的聲音像在講述一個珍貴的秘密，"明明采購任務那麽緊急，你卻毫不猶豫地跪在泥地裏，花了整整兩個小時幫它解開夾子...連被龍尾掃到額頭流血都沒在意。"
    "還有你做的甜點。”他的喉結動了動，像是回味那份甜蜜，"拉姆每次都要偷偷藏起兩塊，結果被蕾姆發現後鬧得整個廚房雞飛狗跳..."
    記憶的碎片在回憶中閃閃發亮。
    "你去圖書館的燈總是亮到最晚...你連翻書頁都小心翼翼的。”卡萊爾突然向前一步，"還有村子那些孩子們現在見到你就往你口袋裏塞糖果，比見到親姐姐還親熱。"
    昴的膝蓋開始發軟。
    "那次暴雨天，你把自己的鬥篷給那個流浪商人...結果自己發高燒了。”
    溫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這樣的昴..."卡萊爾突然捧起她冰涼的臉頰，"說自己醜陋差勁？"
    "那我豈不是..."他的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連仰望你的資格都沒有了？"
    漫長的沉默後
    "我相信昴。"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所以...也請你相信我一次。把事情交給我吧。”
    絕對的信任在空氣中震顫
    當卡萊爾稍稍退開時，昴的瞳孔微微顫動。"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他的指尖描摹著她的輪廓，"我也在憧憬著那個未來啊。”
    昴突然瞪大眼睛，呼吸變得急促。
    "等王選結束...等我完成騎士的使命..."卡萊爾的聲音堅定得像在立誓，"我們就去卡拉拉基吧。"
    "像我這樣...的人..."昴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真的可以...擁有這樣的未來嗎？"
    卡萊爾笑了，那個笑容比任何誓言都有力。
    "從現在開始，我們一起重新..."他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即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不，應該說——從零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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