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了。
    昴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腳下崩塌。心髒像是被無形的利爪撕扯著，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知道自己正在提出多麽自私的請求，要一個恪守騎士道的男人背棄誓言。
    "可以...再考慮一下嗎？"昴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我什麽都會做的...做飯，打掃，洗衣服…我會努力工作…絕對不會拖累你..."
    明明知道答案不會改變，卻還是像個固執的孩子般不肯放棄。卡萊爾看著她微紅的眼眶，輕輕歎了口氣。
    "嗯...其實我以前也想過，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騎士了，該怎麽生活。去卡拉拉基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卡萊爾柔和的注視著她。
    "到了那邊先買個小房子，最好是帶院子的那種。幸好騎士的薪水還算豐厚，應該能選個不錯的街區。可以為將來的生活打下基礎。”他向前邁了一步。
    昴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安頓下來之後..."卡萊爾繼續說著，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意，"我大概會去找份護衛的工作。我沒什麽經商天賦，但劍術和魔法還算拿得出手。或者..."他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去碼頭當個搬運工？嗯…或許賞金獵人也行？”
    他突然搖搖頭，“不過要是和昴一起生活的話，我不會選擇太危險的工作。會讓你擔心的…”
    微風拂過，帶來一陣花香。昴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卡萊爾開合的嘴唇上，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昴在宅邸工作這麽久，找份工作肯定比我容易。"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等一切穩定下來...你還是留在家裏比較好。"
    "為什麽？"昴急切地追問。
    "因為...有人等著回家的感覺...我很向往。"
    昴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簡單的回答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她心動。
    "要是蕾姆也一起來的話..."卡萊爾望向旁邊的蕾姆。"生活應該會很輕鬆。上次你感冒了她要求照顧我的起居…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變成廢人了。"
    昴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觸碰他的臉頰，卻在半路被輕輕握住了手腕。卡萊爾的掌心溫暖幹燥，讓她舍不得抽回手。
    "等攢夠錢，我們可以在商業區開家小店。昴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在商業之都的卡拉拉基一定能大放異彩。"
    昴的視線模糊了。是止不住的淚水。卡萊爾描繪的每一個細節都精準擊中她內心最柔軟的角落，那個關於"家"的幻想。
    "要是一起生活的話..."卡萊爾的聲音突然有些啞，"我們就是家人了吧。"他笑了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昴讀不懂的情緒，"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還真是新奇的體驗。"
    "那種生活...真的很幸福..."
    "是啊！"她另外一隻手抓緊卡萊爾的手。"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隻要...隻要你同意..."
    卡萊爾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他緩緩搖頭。
    "如果昴期待的是那樣的未來..."他鬆開手，後退了一步，"我覺得用餘生來實現它...也未嚐不可。"
    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他的話伴奏。
    "但是..."卡萊爾按住肩膀的騎士徽章。“我不能答應這個請求。"
    那句話像一記重錘，將昴精心構築的幻想世界砸得粉碎。卡萊爾拒絕逃離的請求，意味著她終究無法阻止他走向那片被白鯨和魔女教籠罩的戰場，無法改變他的的命運。
    又要重演了嗎？
    獨自逃走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撕成碎片。她做不到。沒有卡萊爾的世界，她要怎麽呼吸？怎麽活下去？胸口像是被烙鐵灼燒般疼痛，可眼眶卻幹澀得發疼，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等一下...
    記憶突然定格在那天下午，那時的自己...是幸福的。直到蕾姆突然收到拉姆的感應，直到一切開始崩壞...
    後天晚上...就是那個時刻...
    昴的嘴角突然浮現出一絲扭曲的笑意。對了，隻要在蕾姆收到感應的那一刻...用死亡回歸回去就好。把時間永遠固定在這幸福的兩天裏，日複一日地循環，直到...
    直到賜予這個能力的魔女感到厭倦，直到她收回這份"恩賜"為止。
    "是啊..."昴輕聲呢喃，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要太貪心了..."
    隻要放棄思考，放棄掙紮，就能永遠活在這片刻的溫暖裏。卡萊爾會永遠對她微笑，蕾姆和拉姆會永遠...活著。
    這個念頭像毒藥般甜美，讓她幾乎要沉溺其中。
    就在昴即將徹底墜入深淵的那一刻，卡萊爾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
    他有些困擾地撓了撓頭，藍發在已經半出陽光下微微晃動。
    "雖然想到過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啊，哈哈。"他的聲音裏帶著無奈的溫柔。
    "...這一天？"昴重複著，金色的瞳孔依然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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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萊爾向前一步，微微彎腰與她平視："昴，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嗎？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
    "不行。"昴搖頭，不能說...如果說了...他就會像上次那樣...
    "這樣啊..."卡萊爾輕歎一聲，"那我們先回去好嗎？慢慢想，總會找到辦法的。"
    "不行。"已經沒有時間了...
    卡萊爾看著昴那雙失去光彩的金色眼眸，輕輕握住她的手。"原來昴已經放棄了嗎？不過沒關係，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放棄很簡單，但也是一種處理辦法。”
    "放棄...很簡單？！"
    昴的聲音突然扭曲變形，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穿了喉嚨。她猛地甩開卡萊爾的手，踉蹌著後退兩步。
    她的笑聲像是碎玻璃般刺耳。"開什麽玩笑…哈哈...放棄...很簡單？！”
    “…昴？”
    “別在那裏自說自話了！"昴怒吼出聲。"你以為我想放棄嗎！我見過了！在那個地獄裏見過好幾次了！"
    淚水終於決堤而出，混著憤怒與絕望砸在地上。
    "我不想放棄啊！可是你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這麽難辦！為什麽就是不肯聽我的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嘶啞，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尖叫。
    "那個地獄...我已經...已經不想再看見了！可是你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為什麽一定要去送死！好好聽我的話不行嗎！就這一次...就這一次聽我的不行嗎！"
    卡萊爾徹底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昴，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渾身散發著令人心驚的絕望與憤怒。
    "什麽騎士精神！什麽責任使命！"昴歇斯底裏地大喊，"為什麽拯救世界這種可笑的重擔要壓在你一個人身上！那個家夥聽到王都被冰封的消息也會趕回來吧！"
    "你就這麽想為別人獻出生命嗎？什麽英雄啊！為什麽你的夢想會是這麽...這麽可笑的東西啊！”
    昴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緩緩抬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真的...最討厭你了！”
    昴的嘶喊聲在街道上炸開，驚得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但她隻是死死盯著卡萊爾的眼睛，在那片湛藍中搜尋著名為"厭惡"的情緒。
    可她隻找到了心疼。
    果然...你就是這種人...所以那天才會管我的閑事...所以現在才會...
    她攥緊的拳頭無力地鬆開。不想放棄啊...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抗爭到底...可是眼前的路，早就被絕望堵死了...
    卡萊爾凝視著那雙黯淡無光卻盈滿淚水的眼瞳。他看懂了，在那片破碎的金色背後，藏著一個快要溺亡之人的求救信號。
    "昴...選擇放棄確實很簡單。但是——"
    陽光突然穿透雲層，在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那樣的解決方式，從來就不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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