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世界此時下起了雨。
    顧十七沒有在公交車裏躲著。而是一個人在街邊散步。
    林秀妍的事讓他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份問題上……
    想著想著腦子變得好疼。
    雨水順著顧十七的衣領滑入後背，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他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穿過這條昏暗的小巷。路燈忽明忽暗，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這該死的天氣。"顧十七低聲咒罵著，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他的手指觸到了左眼下方那道細長的疤痕。那是三天前在安康醫院一場意外中留下的。
    自從有了這道疤，人們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戒備和厭惡。
    因為這個世界總是以貌取人。
    "顧十七？"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輕柔卻異常清晰，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顧十七猛地轉身，雨水甩出一道弧線。
    站在巷子中央的是一個金發女子，她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白色連衣裙，在雨中卻絲毫未濕。她的金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奇異的光澤，像是融化的黃金。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眼睛。
    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純白。
    "你是誰？"顧十七後退半步，後背抵上了潮濕的磚牆。
    金發女子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我叫愛麗絲。我們之前不是見過一次了嗎？導演組對你很感興趣，顧十七。"她的聲音帶著某種韻律，像是精心排練過的台詞。
    "導演組？什麽導演組？"顧十七感到一陣眩暈，巷子似乎在旋轉，雨水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銀針。
    愛麗絲向前邁了一步，她的高跟鞋踩在水窪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詭異世界的導演組，親愛的。他們看到了你的...潛力。"她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點在顧十七的胸口，"一個在人類世界被唾棄的靈魂，卻有著我們需要的特質。"
    顧十七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重如鉛塊。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但與之並存的還有一種奇怪的興奮。
    終於有人注意到他了，即使是非人的存在。
    "跟我來，"愛麗絲轉身，裙擺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埃德溫導演在等你。"
    顧十七的雙腿不受控製地跟了上去。
    隻不過這種控製沒用多久。顧十七就察覺到了不對。
    然後立刻發動了自己的腦開發天賦。
    顧十七從詭異控製當中走出。
    他的掙脫倒是讓金發女人愛麗絲感到意外。
    兩人穿過小巷，來到一棟顧十七從未注意過的黑色建築前。
    門廊上懸掛著一個鏽跡斑斑的招牌，寫著"午夜劇場"幾個模糊的字樣。
    愛麗絲推開門，溫暖的橘色燈光傾瀉而出，與外麵陰冷的雨夜形成鮮明對比。"歡迎來到你的麵試現場，顧先生。"
    室內的裝潢讓顧十七想起了老式歌劇院。
    深紅色的天鵝絨座椅，鍍金的裝飾，還有那高高懸掛的水晶吊燈。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第一排中央的那個身影。
    "啊，我們的客人到了。"男人站起身，轉向顧十七。他穿著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領口別著一枚銀色的徽章……
    一個睜開的眼睛圖案。他的臉英俊得近乎完美，但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白色，像是長期不見陽光的病人。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微笑。
    太過完美，像是畫上去的。
    "埃德溫·霍恩，詭異世界首席導演。"男人優雅地鞠了一躬，"很高興終於見到你，顧十七。"
    顧十七的喉嚨發緊，"這...這是哪裏？你們想要什麽？"
    埃德溫輕笑一聲，那聲音像是金屬摩擦，"直截了當，我喜歡。"他打了個響指，一把椅子憑空出現在顧十七身後，"請坐，讓我們談談你的...職業規劃。"
    顧十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下了。椅子異常舒適，卻讓他有種陷進去就無法脫身的感覺。
    埃德溫在他對麵坐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前，"顧十七，25歲，普通大學在讀生，目前在便利店打工。三歲時父母雙亡，由姑媽撫養長大。在學校總是被欺負，兼職後也常遭排擠。"他的眼睛——那雙純黑沒有眼白的眼睛——直視著顧十七，"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按照人類的標準。"
    顧十七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你們調查我？"
    "不，我們觀察你。"埃德溫站起身，開始在顧十七周圍踱步，"事實上，我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你身上有種...特質，讓我們很感興趣。"
    "什麽特質？"顧十七抬頭看著這個詭異的男人。
    "仇恨。"埃德溫突然俯身，臉幾乎貼上顧十七的，"你對那些傷害過你的人的仇恨，對這個世界不公的仇恨，甚至...對你自己無能的仇恨。"他的呼吸冰冷，帶著腐朽的氣息，"多麽美味的能量啊。"
    顧十七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東西，但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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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埃德溫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整個劇院的燈光隨之閃爍。
    當顧十七轉身時，發現出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鏡子牆，映出他蒼白的臉和驚恐的眼睛。
    愛麗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別急著拒絕，親愛的。導演組可是為你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埃德溫恢複了那副優雅的姿態，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小巧的黑色盒子，"成為我們的天賦商人，顧十七。你將擁有穿梭於人類世界和詭異世界的特權，獲得你夢寐以求的力量和地位。"
    "天賦...商人？"顧十七盯著那個盒子，心跳加速。
    "正是。"埃德溫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戒麵上刻著與埃德溫領針相同的眼睛圖案，"戴上它，你就能看到人類身上的天賦光環——那些天才們與生俱來的才能會像彩虹一樣環繞著他們。而你，將有能力...收割這些天賦。"
    顧十七感到一陣惡心，"你是說...殺人？"
    埃德溫誇張地歎了口氣，"多麽粗俗的說法。我們隻是...重新分配資源。想想看，那些被浪費在平庸之輩身上的天賦，如果交給真正懂得欣賞的人..."
    "比如你們？"顧十七冷笑。
    "比如你。"埃德溫突然抓住顧十七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可以保留一部分天賦給自己，顧十七。想要音樂家的才能？畫家的靈感？數學家的頭腦？都可以成為你的。再也不會有人嘲笑你，輕視你。"
    顧十七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想起小學時因為唱歌走調被全班嘲笑的場景，想起大學時暗戀的女孩說他"無聊透頂"時的表情，想起上周因為打翻貨架被店長當眾辱罵的屈辱...
    "代價是什麽？"他聲音嘶啞。
    埃德溫的笑容擴大了，嘴角幾乎咧到耳根，"聰明的問題。代價嘛...隻是你微不足道的人類身份。一旦接受這份工作，你在人類世界的記錄將被抹去。官方意義上，顧十七這個人將不複存在。"
    "而我將成為什麽？怪物？"
    "商人，親愛的，隻是商人。"埃德溫鬆開他的手腕，輕輕撫平西裝袖口的褶皺，"當然，如果你收割的天賦足夠多，進化成更高級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劇院突然暗了下來，四周的牆壁上浮現出無數閃爍的畫麵——顧十七看到自己在豪華的辦公室裏簽署文件，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接受歡呼，看到曾經欺負過他的人跪在地上乞求憐憫...
    "這是可能的未來，"愛麗絲在他耳邊低語，"隻要你點頭。"
    顧十七閉上眼睛，那些畫麵卻更加清晰。他看到了姑媽——那個雖然嚴厲卻撫養他長大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周圍沒有一個人。如果他有醫生的天賦，如果他有足夠的錢...
    "不。"顧十七猛地睜開眼睛，"我不能...我不能為了自己殺害無辜的人。"
    埃德溫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多麽...出人意料的道德感。"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失望，"尤其是考慮到人類是如何對待你的。"
    "那不代表我會變得和他們一樣。"顧十七後退一步，盡管無處可逃。
    埃德溫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讓劇院的地板都在震動，"有趣！太有趣了！"他抹去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你知道嗎，顧十七？我更喜歡你了。這份堅持...這種掙紮...多麽精彩的表演素材啊！"
    他打了個響指，出口重新出現在顧十七身後，"你可以走了。但記住，這份邀請永遠有效。當人類的背叛讓你心碎時，當他們的愚蠢讓你作嘔時...我們隨時歡迎你回來。"
    顧十七轉身衝向出口，埃德溫的聲音如影隨形：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格。我們隻需要等到你發現自己的那一天。"
    當顧十七衝入雨中時，身後的建築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一麵普通的磚牆。他渾身濕透，顫抖不止，但最令他恐懼的不是剛才的經曆，而是內心深處那個微小的聲音——那個在埃德溫展示那些畫麵時，發出渴望歎息的聲音。
    第二天清晨，顧十七破天荒的要求回到現實世界。
    這一次係統依舊如他的意。
    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沒有上一次的大排場。
    顧十七選擇屏蔽了直播。
    然後獨自一人回到老家的兼職。
    照常去便利店上班。當他經過小區公告欄時，發現上麵貼滿了尋人啟事。昨晚附近有三名大學生失蹤，其中一個是獲得過全國鋼琴比賽冠軍的天才少女。
    顧十七的胃部一陣絞痛。他加快腳步，卻聽到身後兩個鄰居的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昨晚有人看見顧十七在那個巷子裏晃悠..."
    "就是那個眼神陰鬱的小子？我早覺得他不正常..."
    "警察應該好好查查他..."
    顧十七咬緊牙關，沒有回頭。雨水再次落下，與他眼角的溫熱液體混在一起，消失在衣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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