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從鄰居家的沙發上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金色的線。他摸了摸脖子，那裏還殘留著被泰迪熊勒過的刺痛感。
    "你醒了？"
    林阿姨端著熱牛奶從廚房走出來，臉上帶著關切。她是住在對門的獨居老人，昨晚顧十七瘋狂敲她家門時，是她收留了這個驚慌失措的少年。
    "做噩夢了？"林阿姨把牛奶遞給他，"你昨晚說什麽泰迪熊、紅衣服女人的，可把我嚇壞了。"
    顧十七雙手捧著溫熱的牛奶杯，指尖仍在微微發抖。他記得昨晚的一切——泰迪熊突然長出眼睛，午夜電話，冰箱裏滲出的黑發，最後是廚房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窗外站著的紅衣女人...
    第三條規則浮現在腦海：
    3. 廚房的窗戶必須在日落前關閉。如果發現它被打開，不要親自去關，立刻去鄰居家待到天亮。
    "謝謝您，林阿姨。"顧十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爸媽出差了，可能一個人在家有點...緊張。"
    林阿姨點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顧十七身後某處。顧十七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到客廳鏡子裏自己的倒影——嘴角正不受控製地上揚，露出一個絕非自願的詭異微笑。
    "十七啊，"林阿姨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表姐失蹤前，也來過我家一次。"
    顧十七猛地抬頭，牛奶灑在了手背上。表姐林小滿一年前在這個小區神秘消失，警方搜尋無果，成了懸案。
    "她...她說了什麽？"
    林阿姨起身拉上所有窗簾，房間頓時陷入半明半暗。"她說發現了一些規則，必須遵守，否則"它"會進來。"老人顫抖的手指指向顧十七身後，"就像現在這樣。"
    顧十七轉身，看到自己在地上的影子正慢慢站起，與他的動作不同步。影子脖子處有一圈明顯的勒痕，正是昨晚泰迪熊手臂纏繞的位置。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顧十七和林阿姨同時跳了起來。牆上的時鍾顯示早上730，這個時間誰會來拜訪？
    林阿姨示意顧十七別出聲，自己躡手躡腳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顧十七看到她的背影瞬間僵硬。
    "別開門，"林阿姨的聲音變得異常尖銳，"是你媽媽...但她不應該在這裏。"
    顧十七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父母出差前說過三天後才回來，第七條規則明確寫著：
    7. 媽媽和爸爸會在第三天早上回來，提前回來的不是爸爸和媽媽。
    "十七？寶貝你在裏麵嗎？"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語調卻有些機械，"媽媽忘記帶鑰匙了，開開門好嗎？"
    顧十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聲音聽起來像母親，卻缺少了母親特有的溫柔起伏，像是有人完美複製了音色卻不懂如何表達情感。
    林阿姨死死按住門把手，對顧十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老人臉色慘白，嘴唇無聲地動著，像是在數數。顧十七突然明白——她在背誦乘法口訣，規則第八條的內容。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顧十七也加入進來，兩人低聲念誦著。門外的"母親"開始用力拍門，力道越來越大，整扇門都在震動。
    "我知道你在裏麵！"那個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不再掩飾異常，"它騙不了我太久的，十七，讓我進去！"
    門板中央突然凸起五道爪痕，仿佛有什麽極其鋒利的東西從外麵抓撓。顧十七和林阿姨後退到客廳中央，念誦聲越來越快。隨著"九九八十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拍門聲戛然而止。
    一陣液體滴落的聲音從門縫下傳來。顧十七低頭，看到鮮紅的血液正緩緩滲入室內。
    "從後門走，"林阿姨拽住他的手臂，"去你家陽台。"
    "什麽？為什麽？"
    "你表姐留下的東西，"林阿姨的聲音壓得極低，"在花盆下麵。今天是第三天，它要開花了。"
    顧十七想起第四條規則：
    4. 每天下午三點給陽台的植物澆水。如果植物開出血紅色的花，摘下花朵用鹽醃製，放在門口。
    他跟隨著林阿姨穿過廚房，從後門溜出。清晨的小區本該充滿活力，此刻卻寂靜得可怕，連鳥叫聲都沒有。他們貼著牆壁移動，很快來到顧十七家的陽台下。
    "爬上去，"林阿姨遞給他一把鑰匙，"趁它還沒發現我們離開了。"
    顧十七爬上陽台，玻璃門沒鎖。他小心地滑開門，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陽台上的植物，那株平時隻開白色小花的普通盆栽，此刻綻放著三朵碗口大的血紅色花朵。花瓣肥厚濕潤，像是浸透了鮮血，花蕊處隱約可見細小的牙齒狀結構。
    更可怕的是，這些花在"看"著他。隨著顧十七的移動，花朵會微微調整方向，始終將花心對準他。
    "該死..."顧十七看了眼時間，1455。距離規則要求的澆水時間還有五分鍾，但這些花顯然已經提前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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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蹲下身，檢查最大的那個花盆底部。在厚厚的灰塵下，有一個用膠帶粘著的塑料袋。顧十七扯開它，裏麵是一張泛黃的紙條和一把小鑰匙。紙條上是表姐熟悉的筆跡：
    "規則有真有假，"它"會欺騙。真規則用藍墨水寫，假規則用黑墨水。鑰匙開我房間抽屜，裏麵有真相。別相信"父母"，他們去年就——"
    後麵的字被血跡模糊了。顧十七的手抖得厲害，紙條飄落在地。去年就什麽？死了？被取代了？他的思緒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來電顯示：媽媽。
    時間正好1500。
    顧十七按下拒接鍵，轉而拿起陽台上的澆水壺。當他靠近那些血紅色花朵時，最近的一朵突然"嘶"地張開，露出中心密密麻麻的黑色尖刺，像是某種生物的口器。
    "操！"顧十七後退一步，澆水壺掉在地上。三朵花同時轉向他，莖稈扭曲著伸長，向他探來。
    規則說摘下花朵用鹽醃製...但沒說怎麽在花試圖咬人的情況下做到這點。
    顧十七的目光掃過陽台，落在角落的園藝剪刀上。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抓起剪刀，同時第一朵花已經撲到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咬穿了澆水壺的塑料外殼。
    "去你媽的！"顧十七揮舞剪刀，將最近的一朵花從莖部剪斷。斷口處噴出暗紅色液體，濺在他的牛仔褲上，立刻腐蝕出幾個小洞。被剪下的花朵在地上扭動，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另外兩朵花似乎被激怒了，莖稈膨脹變粗，像蛇一樣向他纏來。顧十七側身躲過第一擊，剪刀狠狠砍在第二朵花的莖上。這次液體噴得更多，他的手臂被濺到幾滴，皮膚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最後一朵花趁機纏上他的腳踝，尖刺紮進牛仔褲。顧十七感到一陣麻痹感從接觸點迅速蔓延，右腿幾乎立刻失去了知覺。他咬牙用剪刀刺穿花心，整朵花劇烈抽搐後終於鬆開，癱軟在地。
    "呼...呼..."顧十七癱坐在一片狼藉中，三朵被剪下的花仍在微微蠕動。他拖著半麻痹的右腿爬向廚房，找到鹽罐和玻璃密封盒。
    按照規則，他需要將花朵用鹽醃製後放在門口。但表姐的紙條說規則有真有假...這條是用什麽墨水寫的？
    顧十七拖著傷腿回到冰箱前，仔細檢查第四條規則。在晨光下，他勉強能看出字跡的細微差別——大部分規則是用深藍色墨水寫的，但"放在門口"四個字顏色略深，像是後來用黑色墨水添加的。
    "所以...不需要放在門口？"顧十七自言自語。就在這時，他聽到前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十七？我們回來了！"是父親的聲音，伴隨著熟悉的腳步聲。
    顧十七的血液幾乎凝固。父母應該明天才回來，現在出現的隻可能是...
    他抓起三朵還在蠕動的花，胡亂塞進裝滿鹽的玻璃盒，然後拖著麻木的右腿衝向表姐的房間。小鑰匙在他手心發燙，身後傳來"父母"進屋的腳步聲。
    "十七？你在家嗎？"
    母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越來越近。顧十七終於來到表姐房門前，那把鑰匙完美地插入了鎖孔。隨著"哢噠"一聲輕響，一年來未曾開啟的門緩緩打開，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
    搖籃曲的聲音。
    表姐的床頭櫃上，一個老式音樂盒正在播放《搖籃曲》——媽媽小時候經常唱的那首。第五條規則突然閃過腦海：
    5. 保護好媽媽給你買的小熊玩偶，每天睡前請給它唱媽媽小時候給你唱的《搖籃曲》。
    音樂盒旁是一個相框，裏麵的照片讓顧十七的呼吸停滯——全家福中，父母中間站著的不是表姐，而是...穿著表姐衣服的泰迪熊玩偶。玩偶的兩顆紐扣眼睛閃閃發亮，其中一顆正是他昨晚看到消失的那顆。
    腳步聲停在表姐房間門外。
    "找到你了，寶貝。"母親的聲音從門縫傳來，伴隨著指甲刮擦木頭的刺耳聲響，"為什麽躲著我們？"
    顧十七的目光落在表姐書桌的抽屜上。他用最後一點力氣撲過去，拉開抽屜——裏麵是一本日記和一把沾血的美工刀。日記最後一頁寫著：
    "它們不是父母，從來都不是。"它"用玩偶取代了我們愛的人，一個接一個。我是最後一個發現的，現在輪到我了。十七，如果你讀到這些，記住——"
    房門被猛地撞開。顧十七沒來得及看完最後一行字，隻感到一雙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緩緩轉身，看到"母親"微笑著站在身後，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在她肩上，坐著那隻缺了一顆眼睛的泰迪熊玩偶，正用僅剩的血紅色紐扣眼睛"盯"著他。
    "該睡覺了，寶貝，"母親用搖籃曲的調子輕聲說，"小熊想聽你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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