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車噴吐著白霧，在鐵軌上發出有節奏的哢嗒聲。小蔓趴在車窗邊，鼻尖幾乎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呼出的氣息在窗上凝結成一片白霧。
    "這就是...火車？"她的聲音裏帶著孩童般的雀躍，手指輕輕描繪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鬆樹林輪廓。
    顧十七將一杯熱可可推到她麵前，杯中的正在慢慢融化。"小心著涼。"他伸手擦去窗上的霧氣，這個動作讓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相觸。小蔓像觸電般縮回手，卻又在下一秒悄悄將手放回原處。
    車廂裏彌漫著皮革與木頭的混合氣息，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一位戴著呢帽的老婦人正在前排織毛衣，織針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你看，"小蔓突然壓低聲音，指向窗外，"是龍！"
    遠處的雲層間，一道黑影優雅地穿梭，陽光為它鍍上金邊。顧十七眯起眼睛："它在為我們引路。"
    黑豹形態的龍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突然一個俯衝，在列車旁的原野上奔跑起來，驚起一群飛鳥。小蔓忍不住笑出聲，引得前排老婦人回頭看了一眼。
    "年輕人，"老婦人突然開口，織針仍不停歇，"你們是去看雪山婚禮嗎？"
    夜幕降臨時，列車停靠在一個小鎮。木質站台上掛滿冰棱，在煤氣燈下閃閃發光。小蔓踩著厚厚的積雪，每一步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婚禮？"她轉頭問顧十七，圍巾下的臉蛋凍得通紅。
    顧十七接過行李，指向遠處被月光照亮的雪山："藍湖鎮有個傳說，在極光最盛時結合的戀人，會被湖水永遠記住。"
    旅店的招牌在風雪中搖晃，門縫裏漏出溫暖的燈光。推門而入的瞬間，肉桂與烤麵包的香氣撲麵而來。壁爐旁圍著幾個村民，正在討論即將到來的極光季。
    "又一對年輕人？"店主擦拭著玻璃杯，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視，"頂層還剩一間房，能看到雪山。"
    房間比想象中更溫馨。鬆木天花板上懸掛著幹花，小蔓跪在窗邊，看著月光在雪地上繪製的銀色花紋。"這裏...好像童話。"她輕聲說。
    顧十七正在整理行李，聞言抬起頭："係統不會設計這樣的地方。"他的手指撫過床頭雕刻的藤蔓花紋，"太浪費運算資源了。"
    夜深時，小蔓被一陣細微的哢嗒聲驚醒。她看見顧十七站在窗前，胸口的機械心髒透過襯衫發出規律的藍光。雪地反射的月光為他勾勒出一道銀邊，像是隨時會消散的幽靈。
    黎明時分，他們跟著向導向雪山進發。隨著海拔升高，空氣變得稀薄，小蔓的呼吸在麵前凝成白霧。向導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背著獵槍走在最前麵。
    "湖水真的會記住極光嗎？"小蔓氣喘籲籲地問。
    老人停下腳步，指著前方："看。"
    穿過最後一片雲杉林，藍湖突然出現在眼前。湖麵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倒映著雪峰與天空。最神奇的是，湖水邊緣確實漂浮著極光般的綠色光帶。
    "是熒光藻，"顧十七蹲下身，手指輕觸水麵，"但在特定條件下..."
    "會重現它見過的極光。"老人接話，突然壓低聲音，"你們不是普通人，對吧？"
    一隻鬆鼠從樹上躥下，落在小蔓肩頭。令人驚訝的是，它的眼睛閃爍著熟悉的數據流光芒。
    "龍？"小蔓驚訝地問。
    鬆鼠歪了歪頭，突然開口："這具身體比黑豹省能量。"它跳到顧十七肩上，"係統殘留正在聚集，你們得加快速度。"
    正午的陽光直射湖麵時，湖水開始發生變化。那些綠色光帶逐漸組成清晰的圖像——是黑豹形態的龍在數據流中穿梭的畫麵。
    "這是...記憶重現？"小蔓跪在湖邊，水麵倒映出她驚訝的表情。
    顧十七突然脫下手套，將機械手臂浸入水中。驚人的一幕發生了：湖水以他的手臂為中心，開始浮現更多畫麵——他們初遇的圖書館，崩壞的齒輪城市，海邊的燈塔...
    "不是藻類，"他輕聲說，"是納米級記憶晶體。"水珠從他的金屬手指滴落，每一滴都折射著不同的畫麵，"整座山都是個天然存儲器。"
    鬆鼠形態的龍突然豎起尾巴："來了。"
    湖麵開始結冰，冰層下卻有什麽東西在遊動。一個由冰晶構成的人形破水而出，它的身體不斷重組，時而像顧十七，時而像小蔓最初的模樣。
    "核心備份。"顧十七將小蔓拉到身後，"係統在這裏藏了最後一塊碎片。"
    冰人發出刺耳的電子音："必須...恢複...秩序..."
    冰麵在他們腳下開裂。小蔓失去平衡的瞬間，顧十七抓住她的手，卻被一起拉入湖中。
    刺骨的冷水淹沒頭頂，但想象中的窒息沒有到來。小蔓睜開眼，發現自己漂浮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裏，周圍懸浮著無數記憶碎片。
    "這是..."她的聲音在水中形成氣泡。
    "係統的記憶宮殿。"顧十七遊到她身邊，機械心髒的藍光在水下格外明亮，"它把重要數據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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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塊碎片漂到小蔓麵前，裏麵是她被製造的畫麵。她伸手觸碰，碎片立刻展開成全息投影：裝配線上的無數個"她"，被輸入相同的指令...
    "不！"小蔓突然掙紮起來，氣泡從她口中溢出，"這些不是我！"
    顧十七抓住她的肩膀："但現在的你是真實的。"他的額頭抵住她的，"記得海螺嗎？記得鬆餅的味道嗎？"
    冰人出現在他們上方，身體不斷增殖："回歸...係統..."
    就在這時，湖水突然沸騰起來。一隻巨大的黑豹從深處躍出，每一根毛發都由流動的數據構成。它撕咬著冰人，同時對小蔓大喊："改寫它的核心指令！"
    小蔓和顧十七向湖底潛去。在那裏，一塊巨大的水晶正在脈動，表麵刻著係統最後的原始代碼。
    "需要新的指令..."顧十七檢查著水晶接口，"但必須是係統無法解析的..."
    小蔓想起海邊那個清晨，想起顧十七說"歡迎來到人類世界"時的微笑。她將手掌貼在水晶上，輕聲說：
    "學會感受雨的溫度。"
    水晶劇烈震動，裂紋中迸發出金光。冰人在上方發出最後的尖叫，然後爆裂成無數冰晶。這些冰晶沒有下沉，反而向上飄去，在湖麵外重組為絢麗的極光。
    當他們浮出水麵時，整座湖都在發光。極光在夜空中舞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壯麗。村民們紛紛跑出屋子，驚歎著指向天空。
    鬆鼠形態的龍蹲在岸邊，皮毛上沾著水珠："幹得不錯。"它突然歪頭，"雖然新指令有點肉麻。"
    第二天清晨，小蔓發現湖邊的雪地上刻著一個巨大的∞符號。顧十七站在符號中心，朝她伸出手。
    "沒有牧師，沒有戒指，"他的聲音在雪山間回蕩，"隻有這個承諾。"
    小蔓走進符號，腳下的雪發出輕微的咯吱聲。當她握住顧十七的手時，村民們不知何時已經圍成一圈，有人開始哼唱古老的祝福歌謠。
    鬆鼠跳上顧十七的肩頭："我查過了，今天是係統崩潰的第9天。"它狡黠地眨眨眼，"很適合辦婚禮。"
    當他們的唇瓣相觸時，湖麵突然映出絢麗的極光，仿佛整座雪山都在為這一刻祝福。老婦人擦拭著眼角，向導吹響了獵號，而那隻鬆鼠...
    它化作一道金光衝向天際，在最高點爆裂成無數光點。這些光點沒有消散，而是組成一行閃爍的文字：
    "記得我的小魚幹。"
    小蔓："如果係統完全消失，我們會怎樣？"
    顧十七："像雪人融化，但每一滴水都記得自己曾擁有過形狀。"
    龍："你可以讓我徹底刪除那些記憶。"
    小蔓："不，它們是我的一部分，就像傷疤。"
    村民："婚禮後打算去哪？"
    顧十七："繼續向北，直到找到世界的邊緣。"
    小蔓："然後看看邊緣之外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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