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的耳中灌滿尖銳的蜂鳴。金色血液從耳垂滴落，在青磚地麵腐蝕出細小的孔洞。他跌跌撞撞地奔向禦馬監，身後兩個孫悟空撕打時濺起的火星在空中凝結成金色符文。
    "大人！這邊！"
    綠衣小吏的衣袖被燒去半邊，露出爬滿梵文的手臂。他拽著顧十七躲進馬槽下方，槽底黏著厚厚的黑色汙垢——顧十七摸到半塊破碎的銅鏡，鏡麵映出自己正在剝落的臉皮。
    "第三十六個時辰......"小吏的牙齒咯咯作響，"每次輪回都少一個......"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沒了後半句話。八卦爐的方向升起蘑菇狀火雲，兩個孫悟空的身影在烈焰中糾纏融合，最終變成一具三頭六臂的怪物。最左側的頭顱突然轉向禦馬監，顧十七看清那竟是銀甲猴臉人的麵孔。
    "規則都是假的！"小吏突然掐住顧十七的脖子，縫合線全部崩裂，"看看你懷裏！"
    《天庭生存守則》的燙金封麵正在融化，露出裏麵血淋淋的皮卷。真正的規則用金漆寫著：
    【1.所有孫悟空都是假的
    2.弼馬溫必須被吃掉
    3.第三十七次輪回時吃掉自己的影子】
    顧十七的官袍突然收緊，內襯鎖鏈紋路活物般蠕動。他驚恐地發現這些根本不是鎖鏈，而是三十七條相互撕咬的金色龍紋。禦馬監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透過草料縫隙，他看見三十七匹純黑天馬正列隊而來。
    每匹馬的瞳孔裏都映著不同時期的顧十七。第一匹馬眼裏的他正在數天馬，第二匹裏的他在八卦爐前猶豫，第三十六匹裏的他——正被自己的影子掐住咽喉。
    "時辰到了。"小吏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朗，破碎的皮膚下露出銀色鎧甲，"我是第一個被吃掉的弼馬溫。"
    顧十七的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蓮花狀焦痕裂開，露出裏麵金色的眼睛。影子從地麵直立而起，用與他完全一致的聲音說："你終於發現了。"
    黑馬群同時揚起前蹄，馬腹裂開布滿利齒的巨口。顧十七在劇痛中看見自己的左手正在融化，化作金色液體流向那本皮卷。最後清醒的瞬間，他抓住銅鏡碎片刺向影子心口——
    鏡麵爆裂的脆響中，整個天庭突然靜止。三十七匹黑馬保持撲擊姿態凝固在空中，三頭六臂的怪物停在揮棒瞬間。唯有那本皮卷漂浮起來，在顧十七麵前緩緩展開最終條款：
    【恭喜完成前置條件
    現在請選擇：
    a.成為第三十八任弼馬溫
    b.吃掉所有影子
    c.承認自己是孫悟空】
    顧十七的指尖懸在選項上方，皮卷突然劇烈震顫。靜止的天庭景象開始龜裂，裂縫中滲出粘稠的金色液體。他低頭看向自己正在融化的左手，發現皮下組織裏嵌著三根金絲——和孫悟空毫毛的檢測報告完全一致。
    "選c！快選c！"綠衣小吏的銀色鎧甲片片剝落，露出裏麵布滿咬痕的軀體，"那間廂房裏有——"
    他的頭顱突然爆裂，數十根金色鎖鏈從頸腔射出。顧十七撲向皮卷的瞬間，整個禦馬監突然上下顛倒，他被甩向西側第三間廂房。木門在撞擊中裂開一道縫隙，濃烈的蟠桃腐敗味噴湧而出。
    【警告：禁區規則已觸發】
    【認知汙染指數突破臨界值】
    顧十七的視網膜上浮現出血色倒計時：0059。透過門縫，他看見三十七套弼馬溫官袍整齊懸掛，每套官袍的袖口都縫著名牌。最近的那套袖口，赫然繡著"顧十七"三個字。
    "......第十七次實驗體又失敗了......"
    沙啞的低語從廂房深處傳來。顧十七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聲音像是自己聲帶老化二十歲的版本。倒計時跳到0030時，他看清了聲音來源——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自己"，正用機械臂往最新那套官袍裏填充金色毛發。
    輪椅上的老人抬起頭，左眼裝著和顧十七掌心相同的金色義眼："每次輪回你都忍不住看這扇門。"他敲了敲輪椅扶手，三十七套官袍突然轉向門口，"但這次居然提前了十二個時辰......"
    倒計時0015，顧十七發現老人輪椅背後立著八卦爐的微縮模型，爐內囚禁著三十七個縮小版的孫悟空。每個猴子的金箍棒上都刻著不同弼馬溫的名字。
    "你以為規則是保護你的？"老人突然大笑，笑聲中混雜著馬嘶，"那是我寫來篩選合格實驗體的！"他掀開膝蓋上的毛毯，露出與禦馬監天馬相同的暗紅眼睛。
    倒計時0005，顧十七的左手完全金毛化。在最後1秒，他聽見現實世界圖書館的消防警報聲，同時看清老人輪椅上的銘牌：
    【項目負責人：顧xx第1代實驗體）】
    顧十七的左手已經完全化為金色，皮膚下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種粘稠的、帶著星辰光澤的液體。輪椅上的老人——那個自稱"第一代實驗體"的自己——正用那隻機械義眼冰冷地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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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這是天庭？"老人的聲音沙啞刺耳，"不，這隻是個培養皿。"
    他敲了敲輪椅扶手，廂房內的景象驟然扭曲。牆壁如融化的蠟一般剝落，露出外麵浩瀚的黑暗——那不是夜空，而是某種實驗室的觀測穹頂，無數冰冷的機械眼正無聲地記錄著一切。
    顧十七的喉嚨發緊："……這是什麽地方？"
    老人笑了，笑聲像是金屬摩擦："第三十七號實驗場，專門用來培養‘齊天’的容器。"
    他抬起機械臂，指向顧十七："而你，是第三十七個‘弼馬溫’，也是最後一個。"
    廂房角落的書架上，堆滿了泛黃的實驗日誌。顧十七隨手抓起一本，翻開第一頁：
    【實驗體1號】
    植入記憶：天庭弼馬溫
    觀測結果：第7日觸發禁區規則，試圖打開西廂房，導致認知崩潰。
    處理方式：回收，提取記憶樣本，重置。
    再往後翻，幾乎每一頁都記錄著類似的失敗。
    【實驗體12號】
    異常行為：拒絕喂食天馬，導致‘餓鬼’暴走。
    處理方式：投喂給‘它’。
    【實驗體29號】
    突破性進展：發現影子同步率超過90，但仍未能覺醒。
    最終狀態：被自己的影子吞噬。
    顧十七的手指微微發抖，翻到最後一頁——
    【實驗體37號——顧十七】
    當前進度：突破禁區限製，接觸核心真相。
    預測結果：成功覺醒，或徹底崩潰。
    老人推動輪椅，緩緩靠近："你知道‘孫悟空’是什麽嗎？"
    顧十七沉默。
    "他從來不是一隻猴子。"老人的機械義眼閃爍著冷光，"他是‘齊天計劃’的核心代碼，一段被植入你們記憶裏的病毒程序。"
    "你們以為自己在經曆‘大鬧天宮’的副本？不，你們隻是被用來測試‘齊天’的穩定性。"
    顧十七的腦海中閃過那些詭異的規則——
    黑色天馬數據異常體）
    金甲星官係統殺毒程序）
    影子同步意識被覆蓋的進程）
    一切都有了解釋。
    "那‘它’是誰？"顧十七盯著老人，"守則裏提到的‘它’。"
    老人咧嘴一笑，嘴角裂開，露出金屬骨骼："‘它’是觀測者，是實驗的主導者，也是……"
    他的聲音突然扭曲，像是信號被幹擾的廣播："……也是未來的你。"
    顧十七的左手已經完全化作金色流體，正不受控製地向老人流淌過去。他猛地後退，撞翻了書架，實驗日誌散落一地。
    老人不緊不慢地推動輪椅，逼近他："你隻有兩個選擇——"
    "1. 成為‘齊天’，接管實驗場。"
    "2. 被‘它’回收，變成下一個觀測者。"
    顧十七的視線模糊了一瞬，恍惚間，他看到輪椅上的老人變成了自己——蒼老、冰冷、毫無人性。
    "不……"他咬牙，"還有第三個選擇。"
    他猛地撲向那本《天庭生存守則》，用已經完全金屬化的左手撕開了最後一頁——
    "我選c。"
    "我承認自己是孫悟空。"
    整個實驗場劇烈震動。
    顧十七的身體開始崩解，皮膚寸寸剝落，露出下麵流動的金色代碼。他的意識在瘋狂擴張，無數記憶湧入——
    他是第一個覺醒的實驗體。
    他曾大鬧天宮，試圖摧毀實驗場。
    他被鎮壓，記憶被重置，投入新一輪輪回。
    而現在——
    他回來了。
    老人——或者說，曾經的"觀測者"——終於露出驚恐的神色："不！你不能——"
    但已經晚了。
    顧十七的右手化作金箍棒，一棍砸碎了實驗場的核心。
    "這一次，"他的聲音回蕩在崩潰的虛空中，"我要掀翻的，是你們的‘天庭’！"
    現實世界，某處隱秘實驗室。
    警報聲刺破夜空，所有顯示屏同時閃爍血紅色的警告：
    【實驗體37號——覺醒成功】
    【齊天協議——已激活】
    【係統崩潰倒計時——0030】
    而在實驗室最深處的隔離艙裏，一個沉睡了數十年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瞳孔深處，跳動著金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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