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會議室的空氣突然凝固。顧十七看著自己透明化的右手無名指，皮膚下的血管正像褪色的打印機墨水般逐漸消失。倒計時顯示011533，而走廊盡頭，3號展位的藍光像深海魚類的誘餌般規律閃爍。
    "不要去3號......"一個微弱的聲音從會議桌下傳來。顧十七蹲下身，看見桌底粘著一團人形陰影，像是被強行塞進狹小隔間的求職者。那人的西裝與地毯同化，隻剩半張臉還能辨認，"它給的新崗位...會拿走你的......"
    陰影突然被抽吸進通風管道。顧十七抬頭時，發現七個麵試官的領帶全部指向3號展位方向，像被磁鐵吸引的指南針。
    藍光閃爍的頻率開始與他心跳同步。
    顧十七不受控製地邁開步子。走廊兩側的質數編號展位正在滲出血珠，唯獨3號展位光潔如新。玻璃門上貼著卡通笑臉貼紙，寫著"今日麵試官：★無麵先生★"。
    推門瞬間，冷氣裹著複印機臭氧味撲麵而來。展位比外觀看起來大十倍，無數透明隔間像蜂巢般堆疊到天花板。每個隔間裏都懸浮著穿西裝的求職者，他們麵部覆蓋著打印機進紙口般的黑色薄膜，胸口別著"實習中"的工牌。
    "顧十七先生。"聲音從背後傳來。
    轉椅緩緩轉過來，上麵坐著個穿定製西裝的人形生物。本該是臉部的位置光滑如雞蛋，隻有一張a4紙用訂書釘固定在脖頸上方。紙上打印著宋體三號字：人力資源總監。
    顧十七的牙齒開始打顫。他想起規則第三條，嘴角機械地上揚。
    這個動作扯痛了臉頰，之前在4號展位被迫保持的假笑已經讓麵部肌肉纖維難受。
    "華東師範大學傳播係，2015屆。"無麵專員用打印機工作的哢嗒聲模擬語言，"前任主管inda張，辭退理由："缺乏團隊協作精神"。"
    a4紙上突然浮現出顧十七的學信網截圖和離職證明掃描件，包括他從未告訴任何人的、藏在檔案袋裏的心理測評報告。紙麵下方滲出藍色墨水，組成一個新的微笑表情。
    "基於您的履曆，我們特別定製了"無憂職場人"改造套餐。
    "專員拉開抽屜，裏麵整齊排列著各種辦公用品：裁紙刀做的指甲鉗、鍵盤鍵帽改造的假牙、用裝訂機製成的脊柱矯正器。"第一階段隻需更換眼球和聲帶，消除不必要的情緒表達。"
    顧十七的假笑開始抽搐。他注意到專員抬起的手腕處沒有皮膚，灰白色的肌腱像捆紮電纜般纏繞著，末端連接著激光筆形狀的骨骼。更可怕的是，隨著專員每次說話，那些懸浮在隔間裏的"實習生"就會同步抽搐，仿佛共用同一套神經係統。
    "薪酬是您上份工作的十七倍。"專員用訂書機在空氣中釘出一份合同，飄落的釘書針在顧十七手背上紮出微型血點，"當然，需要小小的形體調整......"
    玻璃展櫃突然映出顧十七未來的樣貌：他的臉變成光滑的觸控屏，上麵滾動播放著kpi數據；手指合並成usb接口，正被插進某個巨型主機的機箱。而真正的恐怖在於——那個形象正在對他眨眼，仿佛早已存在多年。
    "我...需要時間考慮。"顧十七維持著瀕臨崩潰的微笑，後槽牙咬破了口腔內壁。血腥味彌漫開的瞬間，整個展位的燈光突然頻閃，他瞥見專員a4紙下的真實麵目：無數求職者的小照片拚成的臉，每張照片都在無聲尖叫。
    "您已經考慮過十七次了。"專員突然用顧十七母親的聲音說話，同時從眼眶位置伸出兩束光纖，"每次暴雨夜您路過這裏，不都在幻想一份高薪工作嗎？"
    倒計時顯示004716。顧十七的右眼突然劇痛，視野裏浮現出陌生的辦公室場景——那是他尚未經曆的、在3號展位工作的"記憶"。幻覺中他的手指正在融化，變成可以同時操作十七個鍵盤的觸須狀生物。
    "第一階段現在開始。"專員舉起裁紙刀，刀鋒反射出顧十七扭曲的假笑。千鈞一發之際，顧十七咬斷自己舌尖，鮮血噴在a4紙上。被血染紅的紙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辭職報告，全是之前十六位求職者的筆跡。
    懸浮的"實習生"們突然集體轉頭——如果那些被黑色薄膜覆蓋的部位能稱為頭的話。專員發出磁盤損壞的刺耳聲響，顧十七趁機抓起桌上的玻璃假眼某個求職者留下的？）塞進自己右眼眶。假眼內側刻著極小文字：
    "規則七：薪資待遇必須用時間支付"
    劇痛中，顧十七撞開展位後門，跌進一條掛滿員工證的隧道。每張證件照都在融化，而他的右眼正在與假眼融合，視野裏不斷閃現某個血色會議室。隧道盡頭傳來17號客服的聲音：
    "您已通過初試！終麵會議室已準備好，請攜帶您的骨骼前來報到。"
    顧十七摸向自己的臉，原本屬於酒窩的位置，現在鑲嵌著兩枚回形針。而更糟的是，透過新獲得的假眼，他看見整條隧道其實是某種生物的食道，那些員工證是它的味蕾。
    倒計時003000。市場即將關閉的廣播響起，卻說著毛骨悚然的內容："請尚未完成形體調整的求職者加快速度，人力資源部即將開始今日的代謝循環......"
    顧十七開始狂奔，假眼裏不斷閃現新的規則片段。
    當他終於看見出口的綠色應急燈時，胸口突然被刺入冰冷的物體，那是專員不知何時插在他西裝內袋的鋼筆，筆尖已經戳破心髒位置的皮膚，滲出的血在襯衫上形成二維碼圖案。
    掃碼結果顯示：您已被預錄取為3號展位第17號實習主管，上班時間：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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