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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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摻雜著白色的固液混合物灑滿岩壁和地麵,
    構成一幅荒誕恐怖的壁畫,
    共工老邁的身軀貼著岩壁,緩緩跪下,將最後的生命揮灑在共工氏的土地上,
    他想抬起頭,再看看自己的邦國,卻已經失去活動的力氣,唯有眼前跑馬燈一般行過的整個人生,
    出生,打獵,耕種,行舟,結婚,成為首領......
    畫麵最後流轉在大河中的堤壩,不周山下的城牆,還有遙遠的從未謀麵的昆侖海三處,
    “終究還是晚節不保,希望大水真的隻是我的妄想。”
    最後的念頭消散,共工帶著無盡的悔恨死去。
    “共工!”
    悲鳴聲自一側的人群中爆發,見到此景的共工氏高層紛紛聚集到共工的屍體旁。
    一時間,準備處決顓頊、虐鬼父子的眾武士和祭司被另一側人群騷動所吸引,手中的刀並未落下,
    後方不明所以的族人見他們遲遲不動手,卻是紛紛怒吼起來,隱約有按捺不住,親自動手之意。
    四周的人實在太多,盡管共工的死亡吸引其中一部分的注意,可這遠遠不夠,
    共工知道會如此,因此他選擇的地方正是共工氏高層齊聚之處,句龍等人眼前。
    屍體邊的人群中,浮遊最先清醒過來,
    他自幼跟隨共工,是他最堅實的擁躉,也最明白他的心思,
    浮遊當即跑到句龍身邊,怒吼道:
    “顓頊父子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共工氏,你們快帶人去驅散人群,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句龍和身邊的相柳這時才反應過來,巨大的恐懼和不安瞬間包圍二人,
    但好在他們抗住了巨大的衝擊,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悲劇擊潰,
    句龍和相柳紛紛呼喚自己的族人,
    一邊散播共工身死的消息,將人群疏散開,
    一邊驅散圍在顓頊父子身邊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
    浮遊點出十數人,這些都是素日裏共工和自己的死忠:
    “諸位,共工是為國而死。”
    “他的心思我明白,今日,我舍了這條命,舍棄身後名,也要成全共工的遺誌,你們可願跟隨我。”
    十數人解開束發,捧起河沙拍在胸口,立下誓言:
    “誓死跟隨!”
    浮遊帶著人,用棍棒拳腳開道,艱難的擠進人群,顓頊和虐鬼還未被處死,身上的傷勢也並不是很重。
    “攔住他們,我來放人。”
    手下攔住湧上前的人群,浮遊趁機割開顓頊父子雙腳上的束縛,順便衝著祭司和武士大喊:
    “顓頊父子不能死,攔住人群。”
    負責行刑的武士和祭司也是身居高位之人,當即清醒過來,開始扯著嗓子驅散人群。
    “浮遊,你要做什麽!這是我們共工氏的仇人!”
    憤怒的人群見到顓頊父子被人放走,還是平日名聲不佳的浮遊,開始不停咒罵,
    性子火爆的一些人甚至拿出武器動起手來。
    浮遊和手下自然不會回擊族人,這是共工誓死也要守護的東西,他們死死護在顓頊父子身邊,朝大河移動,
    身邊人不斷在攻擊中倒下,淋漓的鮮血灑滿周身,憤怒的詛咒縈繞耳邊,浮遊仍義無反顧,
    直到共工的死訊如水波紋般傳到所有人耳中,共工氏眾人被這個消息震驚到六神無主,浮遊才得以喘息。
    失去阻力的浮遊和僅剩的一個手下才終於將顓頊和虐鬼推上木筏,撐著船槁離開了洶湧的人潮。
    浮遊跪在木筏上,大口嘔出鮮血,
    “桀桀桀桀桀,你是聰明人,但他們這樣對你,你要不就跟著我回高陽氏吧。”虐鬼死裏逃生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放垃圾話。
    浮遊拭去嘴角鮮血,念念有詞:
    “我全族世居大河,我自幼深受共工之恩,即便身死,也要保全邦國。”
    虐鬼嗤笑道:
    “保全?哈哈哈哈哈!”
    “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們?”
    浮遊一巴掌抽在虐鬼臉上,恨恨說道:
    “知道我為什麽不解開你的雙手嗎?”
    隨後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將虐鬼抽倒,
    “你都不會放過我們了,我再多打你幾下。”
    顓頊這時也緩過神來,哀歎道:
    “虐鬼,住口!此事應當交由帝堯定奪,還請義士先送我們回去。”
    虐鬼稍稍收斂,不再言語,隻是抬頭看著天上的雲層,
    午後的雲層如魚鱗般分布在天空,在耀目陽光的映照下美麗卻稍顯怪異。
    當共工氏眾人沉浸在噎鳴和共工死亡的悲傷氛圍之時,
    伊祁樂的屍體已經被其手下收殮。
    伊祁樂作為使者並不是孤身來此,隻是那些手下也同樣被噎鳴囚禁,防止他們傳遞消息,
    在戰爭前,噎鳴將使團全員釋放,並告知他們依然可以繼續行使職責,完成堯交待的任務,將共工氏和高陽氏發生的一切牢牢記下。
    眼看共工觸山身亡,顓頊父子成功逃離,他們也收拾好一切,趁無人在意自己時,快速離開,打算先前往有夏氏將消息傳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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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黃河故道邊,
    堯、四嶽、禹等人經過一天的全速跋涉,終於抵達共工氏的外圍。
    昨日的天象令他們措手不及,客星尾巴構成的“蚩尤旗”形狀令堯深感不安,
    原本禹詢問是否要舉行祭祀和占卜,堯表示不必,
    戰爭就在眼前,還需要占卜嗎?
    為了加快速度前往共工氏,眾人沒有選擇乘坐馬車繞遠路,而是經由大河故道,步行前往,
    堯的身體無法支持其長途步行,大部分時候都由身強力壯的隨從背著,
    來到大河故道前,四嶽指著前方的不周山,興奮的說道:“那便是我們共工氏遷居的地方,我們不必乘舟,可以直接抵達都邑。”
    堯看著遠方平原上孤單聳立的山峰,撚須點頭,對一旁的嬴益說道:“益,記下來吧,那座山叫不周山。”
    “對麵有人過來。”禹打斷了正在交談的幾人,指向迎著夕陽走來的一行隊伍,
    堯很快認出他們,是自己派出的使團,隻是伊祁樂不在裏麵,
    使團眾人遠遠見到堯的身形,慌亂了一陣,隨後他們整理衣冠,打出陶唐氏圖騰,抬著一具屍體,向眾人行來。
    見到使團如此動作,沉重的氛圍縈繞在堯和四嶽心頭,
    原本一個白天加夜晚的路程,他們隻到黃昏便即將走完,四嶽不敢相信:他們還是遲到了。
    一時間,絕望,憤怒,悲傷的複雜情緒湧上四嶽心頭,令他心髒砰砰直撞,情緒也即將崩潰,
    就在四嶽心頭震蕩之際,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隨後堯的聲音響在耳邊,讓其迅速安下心來:
    “四嶽,要冷靜,你就要成為共工氏的首領,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冒失。”
    “我有些頭暈,可能是今天趕路太快,我們與使團匯合後,還是休息一會再走。”
    四嶽原本心下稍稍安定,但得知堯身體不適後,立刻擔憂的看過去,
    可當他轉過頭,才驚訝的發現,堯整個人似乎在微微震顫。
    ......
    巴蜀,巫鹹山西部,
    當豎亥等人通過水路趕到驩兜部的城池時,原本緊閉的城門被打開,飄揚的驩兜部蛇形圖騰也已經消失,
    城內已經沒有任何喊殺聲,隻有巴蜀武士在收攏俘虜,
    一條巨大的蚺屍擺在城中,頭部被武器戳成篩子,死狀淒慘,還能見到己方的武士在城牆上巡邏。
    前來支援的蠶叢氏眾人見狀,興奮的大喊起來,
    豎亥和殳戕對視一眼,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看來城內的行動十分順利。
    殳戕立即指揮手下出城砍伐樹木,準備重新打造城門,並讓其餘武士將後方的婦孺迅速帶來,
    他們要快速占領這座城池,並以此為基地,在隨後的日子裏清繳殘存的驩兜部勢力。
    豎亥則是不敢怠慢,向負責攻城的柏灌氏武士打聽後,才放下心來,
    餘下的驩兜部武士心存僥幸,還以為出征的上千人會回來馳援,
    於是他們在眼見不敵的情況下,選擇拖家帶口,邊打邊撤,竟是將城池拱手相讓。
    豎亥來到蚺屍旁邊,看著獵人熟練的給它剝皮,不由感到有些好笑:這種東西也能當秘密武器嗎?
    “豎亥,你們來了。”姬藜疲憊的聲音傳來,
    驩兜部最終放棄城池,是在數次血戰,損失過大後才做出的決定,
    雙方在竹樓和城牆上展開戰鬥,一時間慘烈無比,皆損失上百人,
    但柏灌氏及其盟友足有七百人,
    驩兜部隻有失去武器優勢的三百人,而且失去城牆庇護,
    他們身後又有奴隸作亂,家眷掣肘,離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姬藜肩膀處的衣服破裂,用草藥和麻布包裹著,看來是受了不輕的刀傷,
    豎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如釋重負的說道:“這裏的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了,我也可以安心離開。”
    望著昏暗光線下的城牆,豎亥又打趣著說:
    “還要感謝驩兜部修的城牆,種的水稻。”
    “柏灌氏和蠶叢氏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了,這裏黍、稷長得不好,但稻子很適合。”
    姬藜點點頭:“這一年來,被奴役的柏灌氏族人,他們在驩兜部的教導下已經學會如何種植水稻。”
    “以後這裏,將會是一片樂土。”
    二人正暢想著巴蜀之地的未來,一道藍光突兀的出現在豎亥眼前,
    他心中一緊,急忙伸出手在眼前晃晃,可藍光依然存在,
    隨後豎亥蹲下身子,用河水洗淨雙手,揉了揉眼睛,
    再次抬頭望向天空時,藍光消失了。
    豎亥神色凝重的起身,對姬藜感慨道:
    “藜,看來我真的是累了,這一年下來我一刻不停,顛沛流離。”
    “就算我是銅打的,累這麽久也該鏽了。”
    “我不能急著離開這裏,還是好好休息一段時日,要是在半路猝死那就太可惜了。”
    姬藜伸出手,阻止了豎亥繼續碎碎念。
    “發生什麽了?”豎亥看著呆住的姬藜,頓感不妙,他趕忙向四周望去,
    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停住手上動作,望向北方。
    天空忽然變暗,密集的烏雲不知何時凝聚在頭頂,遮蔽傍晚僅存的光線,
    僅僅幾個呼吸,整片天地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藍光再次毫無預兆的出現,這次豎亥看清楚了,
    這片藍光並非出現在他的眼前,而是閃耀在遠處的高原之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
    “老鼠!”
    借著藍光,豎亥驚奇的發現,成群結隊的老鼠正在亂竄,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湧動在城牆腳下,
    四周的山林中,鳥群驚飛,狼嚎猿鳴之聲不絕於耳,
    豎亥已經愣住,此時的他還未明白即將發生的事情,
    直到恐怖悠遠的號角聲從天空傳來,豎亥試圖自我蒙蔽的思緒才認清現實:
    “地光,地鳴,這是要地震了。”
    注1:動物和雲的異常和地震沒有關聯。
    注2:地震光大概是地層斷裂產生的離子在空氣中形成發光的等離子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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