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城的夜晚從未如此喧鬧過。
    不是恐慌的尖叫，也不是混亂的槍聲，而是從每一條街道、每一扇窗戶裏噴薄而出的歡呼。
    “亮了！城南的天空徹底亮了！”
    “那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消失了！我又能呼吸了！”
    “是沈安大人！肯定是沈安大人贏了！”
    人們自發地走上街頭，互相擁抱著，喜極而泣。昨夜還因謠言而惶惶不安的麵孔，此刻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狂喜和近乎癲狂的崇拜。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在最絕望的時刻，那個男人又一次擋在了所有人和末日之間。
    這一次，他麵對的不是看得見的獸潮，而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直接碾碎靈魂的邪神。
    然後，他贏了。
    這種勝利，比任何一次擊退獸潮都更加震撼，更加直抵人心。
    懷疑和動搖的陰霾被一掃而空。信任，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重新匯聚，並且升華。
    “偽神？”一個之前還在酒館裏抱怨過的漢子，此刻正用力抽著自己的嘴巴，“我才是瞎了眼！沈安大人就是我們的神！”
    聯盟指揮中心內，氣氛卻與外界的狂歡截然不同。
    “所有已知的邪教窩點全部肅清，抓捕三百一十二人，就地格殺。”一名鐵羽軍官向周顯匯報，聲音裏透著一股殺伐後的冷硬，“城內秩序已經恢複。”
    “嗯。”周顯看著屏幕上全城恢複正常的各項指標，緊繃的肩膀才略微放鬆。他看向一旁，林薇正頂著兩個黑眼圈，瘋狂敲擊著鍵盤。
    “有什麽新發現？”
    “大發現。”林薇頭也不抬，把一份報告調到主屏幕上，“將軍，準備好接待客人吧。”
    “客人？”
    “黑木堡壘的使者，東海岸聯盟的代表，鹽堿地拾荒者部落的頭領……還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幸存者據點，都在用加密頻道聯係我們。”林薇終於停下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們都在問同一件事。”
    “什麽事？”
    “金石城，還收不收人。”
    周顯愣了一下。
    “他們的情報網比我們的還快。”林薇指著屏幕上的信息，“沈安以一人之力，磨滅了‘吾主’的虛空投影。這件事，估計已經在東域所有高層的耳朵裏炸開鍋了。對他們來說，金石城現在不是一個幸存者據點，是整個東域唯一能對抗‘吾主’的聖地。”
    “他們想來尋求庇護？”
    “不止。”林薇的表情古怪起來，“他們還帶著‘嫁妝’。黑木堡壘願意提供他們壓箱底的合金冶煉技術，海岸聯盟說可以共享他們的水培農場資料，就連那幫拾荒的窮鬼，都說願意把他們幾十年攢下來的舊世界電子元件全部運過來。”
    周顯沉默了。他走到舷窗邊，看著下方歡慶的人群。金石城，這個在廢墟上掙紮求存的城市，在這一夜之後，竟成了各方勢力眼中的諾亞方舟。
    他立刻下達了新的命令：“傳我命令！即刻起，金石城進入最高戰備狀態！向所有民眾發布戰備動員令，我們要擴軍，要加固城牆，要為下一場戰爭做準備！”
    命令傳達下去，民眾的響應熱烈得超乎想象。剛剛經曆過絕望與拯救的他們，士氣空前高漲，參軍的熱情幾乎擠爆了征兵處。
    ……
    最高級別的隔離病房內。
    沈安睜開了眼睛。
    沒有頭痛，沒有虛弱，甚至連精神上的疲憊感都消失了。他感覺自己睡了有史以來最舒服的一覺。
    靈汐正坐在床邊，安靜地削著一個營養果，看到他醒來，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感覺怎麽樣？”
    “好得有點不正常。”沈安坐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身體裏沒有任何不適。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念一動。
    一縷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灰金色能量，像一根活過來的蛛絲，從他指尖延伸出來，在空中靈巧地打了個結，然後又悄無聲息地縮了回去。
    “你……”靈汐看得分明。
    “嗯，好像多了點新功能。”沈安笑了笑，“以前的寂滅領域是個錘子，隻能砸。現在……好像多了根繡花針，能幹點細活了。”
    這變化，源於體內那枚黑金星核。它在與虛空投影的對抗中，不但沒有被汙染，反而像個貪婪的饕餮，將那些最純粹的“吾主”意誌碎片強行吸收、消化，轉化成了自身的養料。
    秩序與混沌，在他的體內，達成了一種更高層次的平衡。
    “還有別的。”沈安看著靈汐，表情變得有些奇妙。
    “什麽？”
    “我好像……能聽到一些雜音了。”
    “雜音？”靈汐不解。
    “對，就像收音機沒調準頻道，總能聽到隔壁台的聲音。”沈安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那個‘吾主’，它在它的網絡裏，好像一直在念叨幾個詞。”
    他頓了頓，回憶著那些斷斷續續、像是係統提示音一樣的信息。
    “‘秩序之光’……還有……‘鑰匙’。”
    靈汐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你竊聽到了它的想法？”
    “竊聽都算不上，更像是……我在它係統裏留了個後門，現在能看到它的一些係統日誌了。”沈安的語氣很輕鬆，但眼神卻很深邃，“你說，這是一個自大的神明無意中泄露的機密，還是一個更聰明的獵人，故意扔下的誘餌？”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林薇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手裏還抱著一個不斷閃爍著數據的平板電腦。
    “成功了！我成功了！”她無視了病房裏需要安靜的規則，激動得臉頰通紅。
    “什麽成功了？”周顯跟在她後麵，一臉無奈。
    “混沌原晶！”林薇把平板電腦舉到沈安麵前，“我徹底把它解析了！它不僅僅是個能量塊！你看這個結構！”
    屏幕上，是一副複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三維結構圖，無數的能量節點通過玄奧的線路連接在一起。
    “這是什麽？電路圖？”沈安問。
    “可以這麽理解！”林薇興奮地說，“但它不是我們這種三維世界的電路圖！這是一張高維能量回路圖！如果我們能複製這種結構，哪怕隻是最簡單的部分，我們的能量護盾、武器係統，甚至是‘蛛網’，都能有一次質的飛躍！”
    一個能精準控製、並且能“竊聽”敵人的沈安。
    一個能提供全新科技樹的混沌原晶。
    一場大勝帶來的空前凝聚力和外部資源。
    金石城似乎一下子拿到了所有的王牌。
    沈安看著興奮的林薇和欣慰的周顯，又看了看身邊眼含擔憂的靈汐，他緩緩靠回床頭，望向窗外。
    陽光正好，城市裏充滿了希望。
    可他總覺得，那片被他驅散的黑暗背後，那雙真正的眼睛，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拿到這些“禮物”，然後，等待著他們親手用那把“鑰匙”，去打開一個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