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城地下最深處的密室，由三層鉛板和複合裝甲構成，足以隔絕任何形式的能量窺探。
    沈安獨自一人坐在這裏。
    他麵前的金屬台上，懸浮著那枚從戰場上回收的“混沌原晶”。
    它並不發光，也不散發熱量，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塊平平無奇的黑色水晶，隻是內部的黑暗似乎在緩緩流動，像一團被禁錮的、尚未誕生的宇宙。
    這東西，是博士的傑作，也是他的失敗品。
    可對沈安來說，這玩意兒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原晶的表麵。
    冰涼，光滑。
    一股信息流，或者說，一股純粹的能量，順著他的指尖湧入。沒有惡意，沒有意誌，隻有最原始、最純粹的混沌。它和他體內核桃大小的黑金星核產生了某種共鳴，星核內的混沌力量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活躍起來。
    好家夥，這純度，比他辛辛苦苦從腐化生物身上淨化的要高出不止一個量級。
    這哪裏是能量塊，這分明是一塊能量壓縮餅幹，一小口就能頂一頓飽飯那種。
    “砰！”
    密室的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麵撞開，林薇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手裏抱著個平板，眼睛裏全是血絲，但精神卻亢奮得嚇人。
    “通了！我把它接上了！”
    她把平板懟到沈安麵前，屏幕上是金石城能源網絡的實時監控圖，一條代表著能源儲備的綠色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升。
    “你把這東西……接到了城裏的電網上？”沈安有點發愣。
    “什麽電網，那是聯盟能源係統！”林薇糾正道，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他臉上了，“我設計了一個微型能量引導矩陣，隻抽取了它千分之一都不到的逸散能量，就讓整個係統的備用能源槽滿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我們未來三個月，都不用再為能源發愁了！城防炮可以二十四小時充能，‘蛛網’可以全功率運轉，就連居民區的供暖都能足額供應了！”
    解決了能源危機，這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林薇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著她的設計多麽天才，沈安卻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塊原晶上。
    既然城市的能源係統都能用，那我呢？
    他不再猶豫，手掌直接貼了上去。
    這一次，他主動引導著體內的星核，像一個水泵，開始抽取原晶內的力量。
    轟——
    一股遠比剛才龐大百倍的能量洪流瞬間湧入。
    那感覺很奇特，就像一個快要渴死的人一頭紮進了淡水湖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都在貪婪地吞噬著這股精純至極的能量。
    他體內的黑金星核高速旋轉起來，原本涇渭分明的秩序與混沌兩種力量，在這股外來能量的催化下，開始以一種全新的方式交融、盤旋。
    它們不再是對立的兩極，反而像是太極圖裏的陰陽魚，互相追逐，互相依存，形成了一個更加穩定、也更加強大的動態平衡。
    林薇總算說完了，她看著閉目不動的沈安，還有那塊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一圈的混沌原晶，小聲問旁邊的靈汐：“他……沒事吧？不會吃撐著了吧？”
    靈汐搖了搖頭，她能感覺到，沈安的氣息非但沒有紊亂，反而變得更加深沉、內斂。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劍，重新回到了劍鞘裏，鋒芒盡藏，卻更加危險。
    過了許久，沈安才睜開眼。
    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感覺怎麽樣？”靈汐遞過來一杯水。
    “前所未有的好。”沈安接過水杯，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
    他心念一動。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也沒有光芒四射的特效。
    一縷灰金色的能量從他掌心浮現，細若發絲。它在他指尖靈活地遊走，時而凝聚成一根尖銳的針，時而又分散成一片薄薄的霧。
    “以前，我的寂滅領域像一把大錘，掄起來虎虎生風，拆遷專用，但要用它開個鎖，就有點難了。”沈安一邊說，一邊控製著那縷能量在空中飛舞，最後精準地停在靈汐的眉心前一毫米處，能量的末端甚至還俏皮地卷曲了一下。
    “現在呢？”靈汐問，她沒有躲，眼神裏滿是好奇。
    “現在，”沈安笑了笑，那縷能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好像多了很多……功能。”
    比如，他能把所有的力量壓縮成一個看不見的點，在萬裏之外引爆。也能把領域化作無形的氣場，籠罩整座城市，卻不被任何人察覺。
    這是質變。
    是吸收了“吾主”虛空投影的碎片，又消化了這塊高純度原晶後，得到的回報。
    林薇看著這一幕，嘴巴張成了“o”型，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腦子裏已經開始構思一百種利用這種精準能量控製技術的新方案了。
    “走吧，這裏太悶了。”沈安站起身，拉著靈汐往外走，“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兩人回到了沈安的房間，遣散了所有人。
    “怎麽了？”靈汐給他倒了杯茶。
    “上次，我不是把那個眼球投影給撐爆了嗎？”沈安靠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我好像……在它的係統裏，留了個小尾巴。”
    靈汐的動作停住了。
    “我能聽到一些聲音，斷斷續續的。”沈安的表情有些古怪，“不是有人在我耳邊說話，更像……我在偷看別人的係統後台日誌。全是些零碎的、加密過的信息碎片。”
    “你能‘看懂’？”
    “大部分看不懂，像亂碼。但偶爾，能捕捉到幾個關鍵詞。”沈安喝了口茶，繼續說，“比如，‘秩序之光’。”
    靈汐的呼吸屏住了。
    “這個詞出現的頻率最高。根據那些碎片信息拚湊，它好像不是一個單獨的東西，更像是由很多‘符文碎片’組成的。我猜，我體內的這個，就是其中之一。”沈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還有呢？”
    “還有一個詞，‘鑰匙’。”沈安的眼神變得深邃，“信息裏暗示，‘鑰匙’是用來激活或者組合所有‘秩序之光’碎片的關鍵。但它是什麽，在哪裏，完全沒提。”
    靈汐沉默了。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能徹底解決“吾主”威脅的終極線索，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這能力……有代價吧？”她問。
    沈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沒說的是，每一次他主動去“竊聽”那些信息，都像把自己的腦袋伸進一個滿是億萬伏特電流的池子裏。劇痛還是其次，更可怕的是，“吾主”那無處不在的意誌會順著這條鏈接反向滲透過來。
    他體內的錨點會因此變得極度活躍，每一次竊聽，都是一次與“吾主”的角力，都在被同化的邊緣瘋狂試探。
    這根本不是什麽後門，這是雙向門。
    他能看到對方的係統日誌，對方同樣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一個在巨獸眼皮子底下偷東西的小賊，每一次得手，都意味著下一次被發現的風險呈幾何倍數增加。
    “所以，這是個陷阱？”靈汐的聲音有些發緊。
    “誰知道呢。”沈安笑了笑，故作輕鬆地攤開手，“可能是一個愚蠢的神明不小心露出的破綻，也可能……是一個更聰明的獵人，故意扔出來，等著我們去撿的誘餌。”
    靈汐看著他。
    外麵的世界，全城的人都在為他歡呼，把他奉若神明，稱頌他帶來的奇跡。
    可隻有她知道，這個所謂的“救世主”，正獨自一人走在最細的鋼絲上，下麵就是萬丈深淵。他每向前一步，每為這座城市帶來一絲希望，他自己就向深淵滑落一分。
    她走過去，從後麵輕輕抱住了他。
    什麽都沒說，隻是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