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縫深處，死寂得能聽見心跳。
    沈安手中的符文碎片燙得像一塊烙鐵，那股熱流順著他的手臂，直衝天靈蓋。
    他半跪在冰台上，大口喘息，咳出的灰金色血液在幽藍的冰麵上“滋滋”作響，冒著白煙。
    “隊長，你怎麽樣？”靈汐的聲音帶著哭腔，想扶他，又不敢碰他那條被灰金色紋路覆蓋的手臂。
    “死不了。”沈安抬頭，那隻已經變成純粹灰金色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另一隻眼睛卻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前方。
    他手裏的碎片正與前方的冰壁發生著某種奇特的共鳴。嗡嗡的低鳴聲在狹窄的冰縫中回蕩，冰壁上那些巨大而古老的符文，正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
    “這……這是什麽？”雷毅扶著牆站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隨著符文全部亮起，堅實的冰壁竟開始變得透明，像一塊被緩緩擦幹淨的毛玻璃。冰壁之後，一個宏偉到無法想象的古代建築群輪廓，逐漸顯現。那是一座被永恒堅冰封印的城市，或者說，遺跡。
    “指揮中心！林薇！你們看到了嗎？”雷毅立刻對著通訊器大喊。
    “看到了……”林薇的聲音穿過嘈雜的電流聲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天哪……‘蛛網’偵測到一股極其微弱但無比純粹的秩序能量波動，源頭就在那座遺跡內部！和……和隊長手裏的碎片同源！那裏有第二枚‘鑰匙’！”
    確認了。這裏就是真正的終點。
    幾乎在林薇話音落下的瞬間，冰縫上方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天空那隻巨大的眼球似乎感應到了遺跡的存在，徹底暴怒了。它不再嚐試用光束攻擊，而是調集了無窮無盡的腐化生物，像下餃子一樣瘋狂地湧入冰縫入口，同時，那些“博士”的改造體也開始用某種能量鑽頭，強行破開冰層，試圖從側麵打通路徑。
    “它們要把我們活埋在這裏！”一個隊員驚恐地喊道。
    “那就進去。”沈安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但腳步卻異常堅定。他走向那扇已經變得如同虛影的冰壁大門，“是死是活，總得選一條路。”
    他伸出那隻被灰金色紋路覆蓋的手，輕輕按在了透明的冰門上。
    沒有阻礙。他的手毫無凝滯地穿了過去。
    “走！”
    沈安第一個跨入遺跡，其他人緊隨其後。當最後一名隊員進入後，那扇透明的冰門瞬間恢複了實體，將外界的咆哮與瘋狂徹底隔絕。
    遺跡內部，是另一個世界。
    這裏並非想象中的斷壁殘垣，而是一個由無數巨大冰晶構成的迷宮。冰晶折射著不知來自何方的微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夢似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能量，讓人頭暈目眩。
    “我的頭……好暈……”一個年輕隊員扶著額頭，眼神開始渙散。
    “‘精神白噪音’模塊功率開到最大！”林薇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焦急地響起，“這裏的精神幹擾強度超乎想象！所有人保持清醒！互相通報狀態！”
    “雷毅，正常。”
    “靈汐，正常。”
    “陳科……我好像看到我媽在叫我吃飯……”
    “陳科！那他媽是幻覺！抽自己一巴掌！”雷毅吼道。
    啪的一聲脆響，陳科的聲音清醒了許多：“……收到。”
    沈安的狀態最是奇怪。這裏的秩序能量非但沒有讓他感覺舒適，反而像一根針，狠狠刺進了他體內的“錨點”。那股混沌的力量被激得徹底沸騰起來，灰金色的紋路在他皮膚下瘋狂遊走，甚至在冰晶的映照下發出妖異的光。
    劇痛之中，他的感官卻被無限放大。他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肉眼無法察覺的能量流，能“聽”到冰晶深處傳來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悲鳴。
    “左邊，有東西。”沈安突然開口，聲音嘶啞。
    所有人立刻舉槍警戒。左側是一條看似平靜的冰晶通道，空無一物。
    “隊長，是不是……”雷毅有些懷疑，是不是沈安也出現了幻覺。
    話沒說完，通道盡頭的冰壁上，一個完全由冰晶構成的、足有三米高的人形守衛，無聲無息地凝聚成形。它沒有五官，身體呈半透明狀，體內流動著純粹的幽藍色光芒。
    它抬起手臂，對準了小隊。
    沒有能量射線，沒有實體攻擊。它隻是輕輕一揮手。
    “哢嚓——”
    小隊前方的空間，連同光線和塵埃，瞬間被凍結成了一塊晶瑩剔v的、絕對靜止的“琥珀”。
    “我操！這是什麽鬼能力？凍結空間？”雷毅看得頭皮發麻。
    “是秩序側的攻擊方式！”林薇在指揮中心大喊，“不要被它的能量迷惑！它的核心是純粹的規則力量！”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又有三具同樣的冰晶守衛從不同的方向凝聚成形，將他們團團圍住。
    “開火！”雷毅一聲令下，脈衝子彈暴雨般傾瀉而出。
    然而，這些足以撕裂腐化巨獸的子彈，在靠近冰晶守衛身體前一米時，速度驟然變慢，最終像陷入了凝膠，無力地懸停在空中，然後被寸寸凍結，化為冰屑。
    “物理攻擊無效！”
    “完了，這怎麽打？”
    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就在這時，沈安動了。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主動迎向了正麵那具冰晶守衛。在守衛抬手準備發動“凍結”的瞬間，沈安也抬起了他那隻灰金色的手臂。
    “寂滅領域。”
    一個無形的、扭曲的力場以沈安為中心擴散開來。這一次，這個力場與以往完全不同。它在接觸到冰晶守衛釋放的“凍結”規則時，非但沒有被抵消，反而像是找到了同類，兩者竟詭異地糾纏、共鳴起來。
    冰晶守衛的動作，肉眼可見地遲滯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就是現在！”沈安咆哮道。
    雷毅反應最快，他沒有再用步槍，而是從背後拔出了一柄高頻振蕩戰刃，怒吼著衝了上去。
    戰刃的尖端，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空隙裏，成功突破了那層無形的規則防禦，狠狠刺入了冰晶守衛的胸口。
    “嗡——”
    守衛體內的秩序能量瞬間失控，它發出一聲刺耳的悲鳴，整個身體轟然炸裂，化作漫天冰晶。
    “有效！”雷毅大喜過望，“隊長，再來一次！”
    “不行……”沈安踉蹌著後退，那隻灰金色的眼睛暗淡了下去，“我隻能……幹擾它一瞬間。”
    這種取巧的方式，對他身體的負荷同樣巨大。
    “別管那麽多了！能行就行！”
    小隊士氣大振，在沈安一次次拚著身體崩潰的風險製造出的短暫空隙中，他們艱難地擊碎了一具又一具冰晶守衛，在迷宮中殺出一條血路。
    與此同時，幽暗的實驗室裏，“博士”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屏幕上傳回的畫麵。
    “博士，我們的部隊已經突破冰層，即將進入遺跡。是否需要避開那些秩序守衛？”機械合成音問道。
    “避開？為什麽要避開？”博士扶了扶眼鏡，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一個能凍結時空的古代防禦係統……多好的研究素材。讓部隊上，把它們和沈安，一起給我帶回來。”
    “明白。”
    遺跡深處，沈安一行人已經傷痕累累。
    “彈藥快沒了！”
    “醫療包也用光了！”
    “隊長，你還撐得住嗎？”
    沈安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手中的碎片越來越燙，指引也越來越清晰。
    穿過最後一條狹窄的冰晶甬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巨大的、由整塊寒冰雕琢而成的祭壇，靜靜地矗立在空曠的大廳中央。祭壇的上方，懸浮著另一枚閃爍著微光的符文碎片。
    它散發著柔和而聖潔的秩序之光，仿佛亙古以來就在這裏，等待著來訪者。
    找到了。
    可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的瞬間，大廳的另一個入口，一隊隊閃爍著猩紅電子眼的改造體士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無聲地湧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在改造體軍團的後方，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啊，沈安。”博士微笑著，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或者說，我親愛的……‘容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