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第一個神諭：協助聯盟，守護金石城。任何違抗者，將被視為異端，由我親自‘修正’。聽懂了？”
    沈安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無形的錘子，砸在每個秩序信徒的心口。領頭那人身體一顫，掙紮的神色最終化為絕對的服從，深深地低下了頭顱。
    “遵……遵從您的意誌。”
    周顯將軍看著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這算什麽？城下之盟？不，這更像是神隻在凡間劃定自己的牧區。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事實，沈安已經轉身上了裝甲車。
    “隊長，我們去哪？”雷毅探出頭，一臉的狀況外。
    靈汐緊跟著上了車，擔憂地看著沈安的側臉。他現在太陌生了，強大，卻也遙遠。
    沈安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雙眼，黑白分明的長發垂在肩上，一動不動。整個車廂裏，隻有引擎的低吼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突然，沈安的身體輕微地晃了一下，他那隻金色的右眼猛地睜開。
    “怎麽了？”靈汐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個信號……消失了。”沈安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仿佛在聆聽另一個維度的回響。
    “信號？什麽信號？”雷毅抓了抓後腦勺，“林薇又發消息了？”
    “不是。”沈安的銀色左眼也隨之睜開，一金一銀兩道光芒在車廂內流轉，“是‘共鳴網絡’裏的一個點。就在剛才，熄滅了。”
    自從他蘇醒後，那張覆蓋全球的無形大網就在他的感知中鋪開。每一個覺醒者，都是網上一個忽明忽暗的光點，承載著各自的情緒與力量。而就在剛才，一個位於東歐廢棄工業區坐標的光點，在經曆了一陣劇烈的、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的閃爍後，徹底湮滅了。
    就像被人掐滅的蠟燭。
    緊接著，另一個相隔不遠的光點，也開始發出同樣的求救信號，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恐懼，通過共鳴網絡，直接刺入沈安的感知。
    “有人在‘獵殺’他們。”沈安做出了判斷。
    “獵殺？”雷毅的嗓門一下子高了起來，“誰啊？這麽囂張？剛覺醒就搞內訌？”
    “不是內訌。”沈安的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廢墟，“是一種……剝離。他們的力量，被從身體裏抽走了。”
    “博士的技術！”靈汐瞬間反應過來，“林薇說過的，有第三方勢力在用博士的技術捕獵覺醒者！”
    “媽的，這幫撿破爛的動作還真快！”雷毅罵了一句，隨即看向沈安，“隊長，我們……”
    “改變路線，”沈安直接對駕駛位的士兵下令，“去這個坐標。”
    他說出了一串精確到小數點的經緯度，正是那個正在發出求救信號的光點所在的位置。
    “沈安，你的身體……”靈汐想勸阻，沈安剛剛才經曆了一場惡戰，現在體內的力量遠未平穩。
    “他們因我而醒，我不能坐視不理。”沈安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不容置喙。他打開了車載地圖，將那個坐標放大，那是一片被戰火犁過幾遍的工業城市遺址，代號“鏽蝕地帶”。
    裝甲車在荒原上咆哮著，碾過碎石和殘骸，朝著新的目的地疾馳而去。
    兩個小時後，鏽蝕地帶。
    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鐵鏽混合的怪味。天色陰沉，巨大的、早已停工的冶煉高爐像一個個鋼鐵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廢墟之上。
    “就是這裏了。”沈安從車上跳下，他的雙眼在昏暗的環境下，散發著微光，像貓科動物一樣掃視著四周。
    “有打鬥的痕跡。”雷毅端著槍，警惕地檢查著地麵，“很新。看這能量殘留……不是秩序，也不是混沌。”
    地麵上，有一些奇怪的焦痕，像是被某種高能量武器灼燒過，但能量的性質卻十分中性，不屬於沈安已知的任何一種。
    “在那邊！”靈汐忽然指著一個半塌的廠房。
    眾人立刻衝了過去。廠房內部，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他們的死狀很奇怪，沒有明顯外傷，但身體幹癟得如同風幹的臘肉，臉上還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
    “他們的力量被抽幹了。”沈安走到一具屍體旁，蹲下身。他能感覺到，這些人曾經也是覺醒者，但現在，他們體內空空如也，連最基本的生命能量都所剩無幾。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能量波動從廠房深處傳來。
    沈安猛地抬頭，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雷毅和靈汐對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廠房最深處的動力車間裏，幾個身穿白色密封作戰服、臉上戴著全覆蓋麵罩的人，正將一個瘦小的身影逼到角落。他們手中的武器很奇特，像是一支支裝載著複雜儀器的長矛，矛尖閃爍著幽藍色的電弧。
    “目標代號‘時鍾’，能力等級b+，確認無法活捉，執行‘淨化’程序。”為首的白衣人發出冰冷的、經過電子合成的聲音。
    他們自稱為“淨化者”。
    被他們圍住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穿著破舊的夾克，一頭亂糟糟的短發，臉上全是汙漬，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麵對幾支對準自己的能量長矛，她臉上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帶著一絲嘲弄。
    “淨化？說得真好聽。不就是搶劫嗎？”少女的聲音清脆又帶著一絲沙啞。
    “交出你的‘核心’，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淨化者首領沒有理會她的嘲諷，一步步逼近。
    “做夢！”
    少女低喝一聲，右手向前一推。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一名淨化者扣動了扳機，一道幽藍色的能量束射向少女。但在半空中，那道能量束的速度忽然變得極慢，像是陷入了粘稠的琥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挪動。
    時間流速被改變了！
    “負隅頑抗。”淨化者首領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他舉起手中的長矛，矛尖的電弧變得更加狂暴，“啟動‘規則幹擾器’，鎖定她的時間頻率！”
    另外幾名淨化者同時舉矛，幾道無形的波紋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少女悶哼一聲，臉色變得蒼白。她周圍那片被延緩的時間區域開始劇烈地扭曲、閃爍，變得極不穩定。那道緩慢移動的能量束，也開始重新加速。
    “可惡……”少女咬著牙，她的能力在對方的幹擾下，消耗急劇增大。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她和淨化者之間。
    是沈安。
    “嗯？”淨化者首領顯然沒料到會有援兵，他看著眼前這個黑白長發、異色雙瞳的男人，電子合成音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未記錄的錨點……你是誰？”
    沈安沒有回答。他隻是抬起左手，那隻銀色的瞳孔光芒一閃。
    “混沌。”
    一個字。
    那名淨化者首領腳下的水泥地，瞬間化為一灘蠕動的、仿佛擁有生命的灰色流沙。他猝不及防，整個人陷了下去。
    “開火！”
    其餘的淨化者反應極快，立刻將矛頭對準了沈安。
    “小心！他們的武器能幹擾我們的力量！”少女在沈安身後大喊。
    不用她說，沈安也感覺到了。那幾道無形的波紋，像是一張大網，試圖解析並壓製他體內的力量。秩序之力被某種邏輯算法幹擾，混沌之力則被中性的能量場中和。
    博士的技術，被改進得更具針對性了。
    “有意思。”
    沈安不退反進，右手抬起，金色的瞳孔亮起。
    “秩序。”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擴散開來。那些射向他的能量束，在靠近他身體一米範圍時，竟被強行分解、重組，化為最原始的無害粒子，消散在空氣中。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完美地展現出來。
    淨化者們愣住了。他們的“規則幹擾器”是針對單一屬性覺醒者設計的，要麽幹擾秩序，要麽中和混沌。可眼前這個人……到底算什麽東西？
    就在他們遲疑的瞬間，那名被困在流沙裏的首領發出怒吼：“撤退！目標信息有誤！請求重火力支援！”
    然而，已經晚了。
    沈安的身影再次消失，下一秒，幾聲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那幾名淨化者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身上的作戰服瞬間凹陷下去，整個人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牆上，沒了聲息。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雷毅和靈汐這時才剛剛趕到，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我靠……隊長，你這下手也太黑了吧？”雷毅看著那幾個嵌在牆裏的人形凹痕，咂了咂嘴。
    沈安沒有理會他，轉身看向那個少女。
    少女也正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她能感覺到，自從這個男人出現後，自己體內那股因為過度使用而狂躁不安的時間之力，竟然平緩了許多。就好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鍋爐，旁邊突然多了一個高效的冷卻係統。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少女警惕地問。
    “和你一樣的人。”沈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能力，很不穩定。”
    “廢話，天天被這幫狗皮膏藥追著跑，能穩定才怪了。”少女撇了撇嘴，隨即又想到了什麽，“他們不是來殺我們的，他們是來‘收集’的！我親眼看到，他們把一個覺醒者的力量抽出來，裝進了一個盒子裏！”
    “收集……”沈安重複著這個詞，金銀雙瞳中光芒閃爍。博士的目的，是建立一個絕對理性的世界。而這幫自稱“淨化者”的組織，卻在收集力量。他們的目的，恐怕比博士更加……純粹。
    突然，少女的身體晃了晃，一口血從嘴角溢出。
    “喂！”靈汐趕緊上前扶住她。
    “沒事……能力用過頭了而已。”少女逞強地擺了擺手，但臉色卻越來越差。她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像是信號不良的影像。
    “她的存在正在消散！”靈汐驚呼道，“時間之力反噬了她自己！”
    沈安皺起了眉。他能感覺到，少女的生命之火正在快速熄滅。她強行改變時間流速，自身卻被時間的洪流拋棄了。
    “喂，黑白毛的。”少女忽然抬頭看著沈安，慘然一笑，“你很強，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覺醒者都強。也許……隻有你能阻止他們。”
    她猛地抓住沈安的手。
    “別讓他們得逞……他們想收集所有覺醒者的力量……去打開一扇……‘門’……”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徹底化為無數閃光的粒子。這些粒子沒有消散，反而像受到了某種指引，瘋狂地湧入沈安的身體。
    那是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是一份對時間的感悟，是一個瀕死覺醒者最後的饋贈。
    “時間碎片……”
    沈安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門，門後是無盡的黑暗。他還看到了淨化者們的基地，看到了他們如何像屠宰牲畜一樣處理被捕獲的覺醒者。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和精純的時間能量衝刷著他的意識。
    “沈安！”靈汐和雷毅緊張地看著他。
    沈安閉著眼，一動不動。幾秒後，他緩緩睜開雙眼。
    世界，在他的眼中，變得不一樣了。
    他能看到雷毅臉上擔憂的表情，能看到靈汐伸向自己的手，還能看到……一秒後，灰塵從房梁上落下的軌跡。
    他獲得了短暫預見未來的能力。
    與此同時，那名被他困住的淨化者首領，終於從流沙中掙脫出來。他看著死去的同伴和化為光點的少女，又看了看安然無恙的沈安，毫不猶豫地捏碎了胸前的一個裝置。
    “警報！發現s級未知錨點！請求‘天譴’協議！”
    天空中，雲層被撕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從軌道上緩緩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