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比喻。
    一個龐大到遮蔽天光的陰影，正從軌道上緩緩降下，帶著令人窒息的金屬冷光和毀滅一切的壓迫感。
    “我操！那是什麽玩意兒？天塌下來了？”雷毅的吼聲在通訊頻道裏變了調。
    淨化者首領胸前被捏碎的裝置，就是這東西的信標。
    天譴協議。
    這名字起得還真他媽貼切。
    “躲不開！”靈汐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它的能量場鎖定了整個區域！”
    沈安沒有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那股龐大的信息流和精純的時間能量在意識中衝刷、沉澱。
    世界在他的雙眼中，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
    無數條淡藍色的、代表著“未來”的軌跡線從天而降，最終全部匯集於一點——他現在站立的位置。死局。
    但同時，無數細碎的、閃著微光的“過去”的碎片，像螢火蟲一樣在他周圍飛舞。那是屬於那個叫“時鍾”的少女的記憶，是她最後的饋贈。
    沈安伸出手，那隻銀色的左眼微微亮起。
    他沒有去觸碰那些代表未來的死亡軌跡，而是輕輕撈起了一枚離他最近的、關於“現在”的記憶碎片。
    那是淨化者首領捏碎信標的瞬間。
    畫麵扭曲，時間被強行逆流。
    “命令……從哪裏來的……”
    沈安的意識順著那道無形的信號，穿過大氣層，越過焦土與廢墟，瞬間抵達了一間窗明幾淨、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指揮室。
    他“看”到了。
    一個身穿聯盟高級將領製服、肩上扛著銀星的男人，正背著手，麵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上傳回的畫麵。
    屏幕上，正是他們所在的廢棄工廠。
    “高橋上將……”沈安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了一個他隻在戰報和高層會議名單上見過的名字。
    聯盟內部的人？
    “目標已確認為s級未知錨點，‘天譴’協議已激活。”一個副官匯報道。
    高橋上將點了點頭，聲音冷得像冰。“很好。任何不可控的變異因子，都是對人類純潔性的汙染。必須徹底清除。”
    “可是上將，周顯將軍那邊……”
    “周顯？”高橋上將的嘴角扯出一個輕蔑的弧度，“他已經老了，分不清什麽是真正的威脅，什麽是虛假的希望。他想和怪物共存，而我們，要創造一個沒有怪物的未來。”
    他轉身，背後是一排巨大的培養倉。
    倉裏浸泡著一個個表情痛苦的人，無數管線連接著他們的身體，正將他們體內彩色的能量抽取出來，匯入一個中央處理器。
    而另一邊，一隊隊眼神空洞的士兵，正排著隊，接受著那些被處理過的、純淨卻死寂的能量的注入。
    人造的“偽覺醒者”軍團。
    原來如此。
    不是為了力量，是為了“淨化”。
    沈安意識回歸的瞬間，那巨大的軌道武器已經完成了充能，一道足以蒸發整座城市的毀滅光束，當頭落下。
    “沈安！”靈汐發出一聲驚呼。
    沈安卻笑了。
    他沒有去看那道光，而是看向了三百米外，一座早已生鏽的冶煉高爐。
    “走。”
    他一把抓住靈汐的手，另一隻手憑空一拽，將還在發愣的雷毅也扯了過來。
    金銀兩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三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毀滅性的光柱轟然落地，整個世界被白光吞噬，大地劇烈地顫抖、融化，一個巨大的琉璃狀深坑出現在工廠原址。
    冶煉高爐旁，空間一陣扭曲，沈安帶著兩人踉蹌地現身。
    雷毅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遠處那末日般的景象，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你怎麽知道往這邊跳？”他喘著粗氣問。
    “我看見了。”沈安淡淡地說。
    他看見了那道光唯一不會覆蓋的死角。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沈安的目光變得銳利，“我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了。”
    他閉上眼，再次從少女的記憶碎片中翻找。
    那是一座隱藏在雪山背陰麵的秘密基地，偽裝成了一座地質勘探站。她就是在那裏被捕獲，又僥c幸逃出來的。
    “我們得去救人。”靈汐看著沈安，眼神堅定。
    “救人？”雷毅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隊長，就我們三個？對麵可是有軌道炮的聯盟正規軍！”
    “誰說是我們三個了？”沈安反問。
    他轉過身，黑白分明的長發在風中揚起。
    “雷毅，聯係周顯將軍，把高橋上將的位置和剛才看到的畫麵告訴他。讓他自己決定，這場仗，到底該怎麽打。”
    “靈汐，準備好你所有的能量，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
    “那你呢？”靈汐問。
    沈安沒有回答，他那雙異色的瞳孔，望向了雪山的方向。
    他要先去送一份“大禮”。
    ……
    雪山地質勘探站。
    內部，與其說是基地，不如說是一座冰冷的地獄。
    一排排透明的培養倉裏，關押著十幾個形態各異的覺醒者。他們有的身體被金屬支架固定，有的意識被強行剝離，在虛擬空間中哀嚎。
    沈安如同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走在合金通道裏。
    秩序之力讓他完美地融入了這裏的監控係統，混沌之力則讓他走過的地麵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看到了那些被抽離出來的、最本源的力量，像五顏六色的液體一樣在管道中流淌。
    也看到了那些被當成垃圾一樣處理掉的、失去力量後迅速衰老的覺醒者屍體。
    他的心沒有一絲波瀾，隻是那雙眼睛，變得越來越冷。
    他此行的目的很簡單，找到這座基地的中樞係統，然後……毀了它。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他來到了一間巨大的中央實驗大廳。
    大廳中央，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操作著一台複雜的儀器。
    那人穿著一身白色的研究服，身形瘦削，動作精準而優雅，仿佛在進行一場藝術創作。
    沈安的腳步停下了。
    這個背影，他太熟悉了。
    “博士？”他試探著開口。
    那人轉過身。
    依舊是那張清秀的臉，依舊戴著金絲眼鏡，但那雙眼睛裏，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瘋狂與偏執。
    隻剩下一種絕對的、程序化的平靜。
    “檢測到未授權入侵者。”博士推了推眼鏡，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身份識別：沈安。威脅等級：最高。啟動清除程序。”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大廳的牆壁和天花板上，瞬間伸出了上百個炮口，齊齊對準了沈安。
    雷毅說對了，這家夥還真是穿得人模狗樣的。
    隻是，他成了別人的狗。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沈安問。
    “資料庫權限不足，無法回答。”博士平靜地回應，同時抬起了手，“根據《純潔法案》第三條，將對你進行‘淨化’。”
    一道無形的力場瞬間籠罩了沈安，開始解析、剝離他體內的力量。
    是博士的技術，但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不講道理。
    “沈安，他……還有救嗎？”靈汐的聲音在通訊器裏響起，她和雷毅已經通過沈安打開的後門潛了進來，正躲在入口處。
    救他？
    沈安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博士”。
    這個曾經把他逼入絕境，害死了無數戰友的罪魁禍首。
    現在，他成了別人的傀儡，一個更可悲的工具。
    是直接殺了他，結束他這荒誕的一生？
    還是……嚐試著，把他那被格式化的意識，從這具軀殼裏重新喚醒？
    沈安緩緩抬起了自己的雙手。
    左手，暗金色的混沌之力像毒蛇一樣纏繞。
    右手，純白色的秩序之光如月華般流淌。
    炮口已經開始充能，發出致命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