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洪流撲麵而來，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熟悉感。
    那是沈安自己的力量，卻被扭曲、放大，變得更加純粹，也更加……冰冷。
    沒有憤怒，沒有瘋狂，隻有絕對高效的能量釋放。
    “老沈！”雷毅的吼聲被爆炸的轟鳴瞬間淹沒。
    靈汐的瞳孔收縮，淡綠色的光芒下意識地向前湧動，卻被那暗金色的洪流輕易撕開，連一絲漣漪都沒能留下。
    轟——！
    整個通道都在劇烈震顫，金屬牆壁上被烙印出一個巨大的人形凹陷。沈安整個人被硬生生砸進了牆體深處，碎石和金屬片嘩啦啦地往下掉。
    暗金色的能量餘波還在他身上遊走，發出滋滋的聲響。
    “咳……”沈安咳出一口帶著灰金色澤的血，撐著牆壁，緩緩站直了身體。
    他那件黑色的作戰服已經破爛不堪，露出下麵古銅色的皮膚，上麵布滿了細密的灼燒痕跡。
    “媽的……這王八蛋是個複讀機嗎？還是開了增強版的？”雷毅看得眼皮直跳，手裏的重機槍都忘了開火。
    對麵，那個被稱為“完美體”的怪物，光滑如鏡的臉部毫無波動。它隻是平靜地收回左手，胸腔裏再次發出那種由無數聲音混合而成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電子音。
    “目標生命體征確認，存活。”
    “混沌能量抗性評估……等級上調。”
    “啟動第二輪清除方案。”
    它說著，右臂緩緩抬起，純白色的秩序之力在掌心凝聚，構建出一個無比複雜的立體符文結構，其精密程度，比沈安之前施展的任何一次都要完美。
    沈安的銀色右眼閃動了一下。
    他認得這個結構，這是他曾經構想過，但因為對精神力消耗過大而放棄的一種攻擊方式。
    對方……竟然隻看了一眼，就學會了，甚至優化了？
    “喂喂，老沈，別發呆啊！”雷毅總算反應過來，對著完美體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
    狂暴的火舌舔舐著完美體的裝甲，濺起一連串密集的火花，卻連一道白痕都無法留下。
    “物理攻擊，判定為無效威脅。”
    完美體甚至沒有理會雷毅，它的所有計算力都鎖定在沈安身上。那道純白色的秩序光矛，帶著淨化一切的氣息，破空而來。
    沈安沒有硬接。
    他的身影瞬間模糊，混沌之力爆發，整個人化作一道暗金色的影子，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攻擊。光矛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將他身後的合金牆壁直接分解出一個直徑三米的圓形空洞，切口光滑得能當鏡子用。
    “閃避動作模型已錄入。”
    “彈道預判係統……啟動。”
    完美體再次抬手，這一次，是數十道更細小的秩序光矛，封死了沈安所有可能移動的方位。
    沈安隻能再次催動混沌之力，形成一麵扭曲的能量盾。
    “砰砰砰！”
    能量盾劇烈震顫，每一擊都精準地打在最薄弱的節點上。隻堅持了不到兩秒，護盾便轟然破碎。
    沈安被餘波震得連連後退，氣息一陣翻湧。
    “這他媽怎麽打？”雷毅把打空了的彈匣往地上一扔，破口大罵，“這玩意兒會算命啊！你一抬屁股它就知道你要幹嘛！”
    靈汐的臉色也無比凝重。
    這已經不是戰鬥了，這是單方麵的碾壓。沈安引以為傲的雙重力量，在完美體麵前，就像一個公開了所有源代碼的程序，被對方輕易地看穿、複製、然後用更優化的算法反製。
    無論沈安用秩序還是混沌，對方都能完美地解析並反擊。
    他嚐試將兩種力量融合，打出一道灰金色的能量束。
    完美體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能量束擊中它的胸口。它的裝甲表麵，流光一閃，灰金色的能量竟然被直接吸收了。
    “混合型能量，結構分析中……”
    “秩序占比：49.7。”
    “混沌占比：50.3。”
    “能量模型……複製完成。”
    下一秒，完美體的雙臂張開，左手湧出混沌，右手湧出秩序，兩股力量在它身前交匯，同樣形成了一道灰金色的能量洪流，以比沈安更穩定、更強大的姿態，反轟了回來！
    沈安瞳孔一縮，全力撐起防禦，整個人再次被轟飛出去，重重地撞在通道的另一側。
    “噗——！”
    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老沈！”靈汐驚呼著就要上前。
    “別過來！”沈安低吼一聲，製止了她，“它的目標是我！”
    他掙紮著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個“完美”的敵人。
    怎麽會這樣？
    自己的力量，自己對秩序的理解，自己對混沌的駕馭……在這個怪物麵前，竟然如此可笑。
    它就像一麵鏡子，不僅能照出你的模樣，還能走出鏡子，用更強的你，來打敗你。
    這是一種從根源上的絕望。
    “雷毅，帶靈汐走。”沈安的聲音有些沙啞。
    “放你娘的屁！”雷毅眼睛都紅了，“老子是會丟下隊長跑路的人嗎？大不了一起死！”
    “走！”
    “不走！”
    就在他們爭執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突兀地在沈安的腦海深處響起。
    那聲音尖利、虛弱，還帶著一絲熟悉的神經質。
    “蠢貨！你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誰讓你跟它拚‘正確’了？”
    是博士！
    那個被他用秩序之力封印在囚籠裏的意識。
    “你在跟一個計算器比誰算得快！你腦子被驢踢了嗎？”博士的意識在沈安的精神世界裏瘋狂咆哮，“高橋那個瘋子，為了追求絕對的‘完美’，把所有冗餘的、糾錯的、模糊處理的模塊全都刪了！它的邏輯裏，隻有‘最優解’！沒有‘次優解’，更沒有‘胡鬧解’！”
    沈安的動作一滯。
    “什麽意思？”他在意識中回應。
    “意思就是！你別跟它玩邏輯！你得跟它耍流氓！”博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犯錯！懂嗎？故意犯錯！打偏！打歪！用最大的力氣去打一拳空氣！用最弱的能量去挑釁它！讓它的處理器過載！讓它的邏輯係統宕機！你這個隻懂得橫衝直撞的笨蛋，你就不能……不完美一次嗎？”
    不完美……一次？
    沈安愣住了。
    他一直以來的戰鬥方式，都是追求極致的控製，無論是秩序的精密，還是混沌的狂暴，他都試圖將其納入自己的掌控，發揮出最強的效果。
    犯錯？
    這簡直違背了他的本能。
    “清除方案確認，執行終極指令：湮滅。”
    完美體那不帶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它的身體開始發光，周圍的空間都因為那股龐大的能量而微微扭曲。它正在積蓄一個足以將整條通道都化為飛灰的恐怖攻擊。
    沒有時間猶豫了。
    “耍流氓，是嗎……”沈安低聲自語，隨即，他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自嘲，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
    “老沈？你沒事吧？咋還笑上了？”雷毅一臉懵逼。
    沈安沒有回答他。
    他麵對著那個光芒萬丈的完美體，深吸一口氣，然後……擺出了一個極其標準、極其用力的……投降姿勢。
    雙手高高舉起，五指張開。
    雷毅：“？？？”
    靈汐：“？？？”
    完美體：“……”
    那積蓄到頂點的能量，明顯地停滯了一瞬。它光滑的鏡麵臉龐上，似乎有無數數據流在瘋狂閃爍。
    “分析目標行為……行為邏輯……無法解析。威脅等級……重新評估……”
    “有戲！”博士在沈安腦中尖叫起來，“就是這樣！繼續！讓它算！算到死！”
    沈安嘴角一咧。
    下一刻，他高舉的雙手猛地握拳，混沌與秩序兩種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在他雙臂上凝聚，聲勢浩大，仿佛要毀天滅地。
    完美體的能量輸出立刻跟著飆升，準備迎接這驚天一擊。
    然後，沈安對著空無一人的天花板，狠狠地轟出了兩拳。
    “轟！轟！”
    天花板被砸出兩個大洞，碎石亂飛。
    而完美體，那個預備好的、足以毀滅一切的能量球，因為失去了鎖定目標，硬生生憋在了胸口，讓它全身的能量回路都閃爍起危險的紅光。
    “悖論指令輸入……”
    “邏輯衝突……警告……”
    “係統……錯誤……”
    完美體的電子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甚至出現了電流的雜音。
    “這就宕機了？也太不禁玩了吧？”雷毅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語。
    “還沒完。”
    沈安的身影動了。
    他不再追求任何章法。
    時而用秩序之力在地上畫一隻小狗，時而用混沌之力在牆上炸個坑。
    他前一秒還爆發出毀天滅地的氣勢，下一秒就收斂所有力量，對著完美體做了個鬼臉。
    他像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一個拿到了強大玩具卻不知道怎麽用的熊孩子。
    他的每一次攻擊都毫無邏輯，每一次行動都出人意料。
    完美體徹底陷入了混亂。
    它那“完美”的處理器，被這些海量的、無意義的、充滿矛盾的“垃圾信息”徹底淹沒。
    它的動作開始變得僵硬、遲緩。
    它試圖模仿沈安的攻擊，卻因為無法理解其動機，導致能量在體內衝突，手臂上的裝甲“滋啦”一聲被自己的力量燒焦了一塊。
    “錯誤……錯誤……錯誤……”
    它開始重複這個詞，身體不規則地抽搐起來，關節處迸射出大量的電火花。
    就是現在！
    沈安的眼中，一邊是極致冷靜的純白，一邊是極致瘋狂的暗金。
    他不再壓抑，也不再融合。
    他將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以最原始、最粗暴、最不講道理的方式，同時從體內引導而出。
    左手是暗金色的混沌利爪，右手是純白色的秩序光矛。
    這不是融合技，這甚至不能稱之為“招式”。
    這是一種矛盾的集合體，一個絕對會自我毀滅的能量悖論。
    一個……完美的“不完美”。
    “我來教你，”沈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完美體麵前，將那隻承載著矛盾的右手，輕輕按在了對方的胸口。
    “這，才叫耍流氓。”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瞬間的寂靜。
    完美體胸口的裝甲，連同它內部“完美”的核心，就像被投入水中的一行代碼，悄無聲息地被抹除、消散。
    那巨大的身軀僵立在原地，身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後“哐當”一聲，跪倒在地，徹底變成了一堆廢鐵。
    通道內，死一般的寂靜。
    雷毅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我……靠……”
    許久，他才憋出兩個字。
    沈安喘著粗氣，身體晃了晃，被及時趕到的靈汐扶住。
    剛才那一下，對他的消耗也同樣巨大。
    他看著那堆失去威脅的鋼鐵垃圾，走到近前，一腳將其踹倒。
    在完美體破碎的胸腔核心處，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正靜靜地躺在那裏，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它似乎是用某種特殊的耐熱材料製成，在剛才的能量湮滅中幸存了下來。
    沈安彎腰，將它撿了起來。
    芯片入手微涼，在他指尖接觸的瞬間，一道淡藍色的三維投影憑空浮現。
    那是一副星圖，星圖的中心，一個紅點正在緩緩閃爍。
    紅點旁邊，標注著一行小字。
    北極。
    “原點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