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沒有給沈安留下任何用來權衡利弊的奢侈。
    雷毅的怒吼和重機槍咆哮的間隙，夾雜著靈汐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每一聲都像一把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意識囚籠裏，博士的人格還在聲嘶力竭地哀嚎，推銷著自己的價值。
    “我知道‘原點’的秘密！我知道高橋的弱點！救我出去，沈安，我能幫你！”
    沈安的意識體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仇恨？以後有的是時間清算。
    情報？再重要的情報，如果需要用隊友的命去換，那它就一文不值。
    “等著。”
    他隻對那個囚籠裏的靈魂丟下這兩個字，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
    隨即，他意識體的右手抬起，純白色的秩序之力沒有絲毫猶豫，化作一道道精密至極的符文鎖鏈，瞬間纏繞在那個不斷旋轉的邏輯魔方上。
    這不是破解，而是加固。
    用他自己的“秩序”，給高橋的“秩序”再上一道鎖。
    “不——！”
    博士絕望的尖叫被徹底封死在囚籠深處。
    下一秒，沈安的意識如潮水般退去。
    現實世界。
    猩紅的警報燈光將整個純白色的實驗室染成一片血色地獄。
    沈安猛地睜開雙眼，那具被洗腦的博士軀殼還維持著抬手的姿勢，靜立在原地，像一尊失去靈魂的蠟像。
    “轟——！”
    基地通道的深處傳來又一聲劇烈的爆炸，這一次，連天花板上的金屬碎屑都簌簌落下。
    “媽的！這些合成人罐頭還帶自爆功能！高橋那孫子真他媽是個天才！”雷毅的叫罵聲從通訊器裏傳來，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雷毅，右後方，三個！”靈汐的聲音冷靜但急促。
    “看到了！”
    沈安的身影原地消失。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在了通道的拐角處。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微一縮。
    數十個，甚至上百個穿著白色作戰服的“士兵”正源源不斷地從基地深處湧出。他們麵無表情，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步的距離、每一次抬槍的角度都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他們不是人。
    他們是高橋製造的“偽覺醒者”，是用從真正的覺醒者身上抽離出的純粹力量，灌注到克隆軀殼裏形成的戰爭兵器。
    在他們潮水般的攻勢下，雷毅依托著一處合金掩體，他那挺經過魔改的重機槍槍管已經燙得發紅，幾乎要融化。靈汐則在他身後，雙手張開，一道道淡綠色的生命能量屏障不斷生成、破碎、再生成，艱難地抵擋著那些致命的能量光束。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老沈！你總算完事了？再晚來三十秒，你就隻能給我們倆收屍了！”雷毅一看到沈安，精神頓時一振，嘴裏卻還是罵罵咧咧的。
    “閉嘴，省點力氣。”
    沈安說著，人已經向前走了幾步，直接暴露在了偽覺醒者軍團的槍口之下。
    一瞬間，至少二十道能量光束鎖定了他的身體。
    這些偽覺醒者體內的力量雖然駁雜，但經過高橋技術的“淨化”，都呈現出一種絕對的、純粹的“秩序”屬性。他們的戰術邏輯裏，隻有最優解——集火消滅最高威脅目標。
    而此刻，沈安就是那個目標。
    “小心！”靈汐驚呼。
    沈安卻不閃不避。
    他看著那些悍不畏死衝來的“士兵”，看著他們眼中毫無波動的數據流，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高橋以為複製了力量，就能複製一切？
    他那隻纏繞著暗金色光芒的左手，隨意地向前一指。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洪流。
    隻有一縷比發絲還細的混沌之力，像一條調皮的遊魚，悄無聲息地鑽進最前方一名偽覺醒者的眉心。
    那名偽覺醒者前衝的動作猛地一僵。
    它的戰術目鏡裏，紅色的數據流瘋狂刷新，瞬間被一堆無法解析的亂碼覆蓋。
    【指令：前進，消滅目標。】
    【悖論植入：如果前進就是後退，消滅就是拯救，那麽‘目標’是誰？】
    這道對於人類來說近乎無厘頭的廢話，對於一個完全由邏輯驅動的程序而言，卻是足以讓cpu燒毀的致命病毒。
    那名偽覺醒者僵立在原地，身體開始不規則地抽搐，關節處迸發出細碎的電火花。
    兩秒後，它猛地調轉槍口，對準了身邊同樣前衝的“同伴”。
    “砰！”
    背後偷襲，精準無比。
    被擊中的偽覺醒者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友軍，直到核心被能量光束貫穿，轟然倒地。
    而那個“叛變”的士兵，在開完一槍後，自己也原地爆炸，化作一團零件和血肉的混合物。
    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被一個微不足道的悖論，徹底玩壞了。
    “這……啥情況？內訌了？”雷毅看得目瞪口呆。
    沈安沒有回答。
    他的左手五指張開，更多的暗金色絲線飄散而出，如同蒲公英的種子，輕盈地落入一個個偽覺醒者的體內。
    “如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該如何修正？”
    “向左的同時向右，如何抵達終點？”
    “殺死我，才能拯救我。請執行。”
    一時間，整個戰場變得無比詭異和滑稽。
    有的偽覺醒者開始原地轉圈，試圖計算出不可能的角度。
    有的開始瘋狂攻擊牆壁，執行“摧毀一切非邏輯障礙物”的指令。
    還有的幹脆互相開火，戰場瞬間從單方麵的壓製，變成了一場荒誕的大混戰。
    雷毅的壓力驟減，他閑下來，甚至有空點上了一根煙，靠在掩體上嘖嘖稱奇：“隊長，你這是……給他們講哲學去了？殺人誅心啊。”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局勢已經得到控製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從基地最深處傳來。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龐大、純粹，又如此的……令人作嘔。
    仿佛將上百種最頂級的食材，用最粗暴的方式胡亂燉在一鍋裏，散發著一股怪異的“香氣”。
    “轟隆——！”
    通道盡頭的合金閘門，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內部直接撕開、熔化。
    一個巨大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它身高超過三米，全身覆蓋著暗銀色的流線型裝甲，肌肉線條完美得不似凡物。它的身體周圍，環繞著肉眼可見的各色能量流，那是被抽幹、被“淨化”後的覺醒者力量，如同戰利品一般，被它穿在身上。
    它沒有五官，臉部是一塊光滑如鏡的金屬板。
    “完美體”。
    高橋傾盡心血，用十幾個最頂級覺醒者的力量核心，融合製造出的終極兵器。
    所有還在混亂中的偽覺醒者，在它出現的瞬間，全部停止了動作，然後齊刷刷地單膝跪地，仿佛在迎接它們的神。
    “我靠……”雷毅剛點燃的煙掉在了地上，“這又是什麽玩意兒？高橋的私生子？”
    靈汐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具“完美體”內，囚禁著無數個痛苦、不甘的覺醒者靈魂。
    那是一個移動的墳場。
    沈安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抬起左手，這一次，混沌之力不再是絲線，而是匯聚成一道狂暴的暗金色洪流，猛地轟向那個巨大的身影。
    麵對這足以撕裂空間的一擊，“完美體”隻是平靜地抬起了它的右手。
    沒有屏障，沒有格擋。
    混沌洪流撞上它手掌的瞬間，就像是滾燙的鐵水倒入了無盡的深海，連一絲蒸汽都沒能冒出，便被徹底吞噬、消解。
    “力量解析……”
    一個冰冷的、由無數男女聲音混合而成的電子音，從“完美體”的胸腔發出。
    “混沌屬性，確認。”
    “能量構成，確認。”
    “模擬……完成。”
    話音剛落，“完美體”的左手抬起，五指張開。
    下一刻，一模一樣的暗金色混沌洪流，以比之前更狂暴、更純粹的姿態，從它的掌心噴薄而出，瞬間吞沒了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