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得很快，周圍彌漫著焦黑的氣息和灼燒後的灰燼，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刺鼻的煙熏味，像是戰鬥殘酷的餘韻。勒席爾緩緩站起身，目光不善地看著把自己弄成火球橫衝直撞的我，臉上覆蓋著一層陰雲。
    “真是謝謝您，但麻煩下一次聽我的命令行動好嗎？”勒席爾的聲音帶著一絲慍怒，他揮動群沙之握，召喚出一陣沙塵風暴，撲滅了肆虐的火苗，同時讓我從火熱中冷卻下來。風暴卷起地上的灰燼，形成一圈煙霧般的屏障，隨風四散開來。
    我抖了抖身上的灰燼和塵土，扛起黑曜石砍刀，帶著一絲挑釁的笑意回望他，“命令？最聽你命令的狗崽子不也沒能幹掉那隻漏網之魚，這和命令無關，是你們這些爬蟲太過弱小了。”
    勒席爾哼唧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如果不是你衝了出去——算了，我為什麽會跟你講道理。”
    他把有些呆滯的洛風擱置在一邊，跨過藏身的灌木叢，來到監工消失的地方。那是一棵倒伏的樹幹頂端，這裏高度足夠俯瞰所有變異木精靈的行動，還未脫落的樹葉又提供了很好的掩護，也不知道白影是如何找到這家夥的。
    站在樹幹上仔細觀察，樹枝間的一小片碎衣服引起了勒席爾的注意，那似乎是監工逃跑時不慎掛在樹上的。碎片的材質勒席爾非常熟悉，他伸手輕輕拂過那片纖維，柔軟和細膩的感覺順著爪尖傳來。
    “精紡纖維？”
    如果他沒有記錯，在銀蛇酒館裏，柳風付自己定金時用的包裹是這種材質。或許艾爾文娜的衣服也是，在檢查她屍體的時候，勒席爾在內襯裏摸到過類似的柔軟的材料。
    他拿著碎片折返原地，搖晃了一下蜷縮成一團的木精靈向導，“洛風，這種纖維是你們聚落生產的嗎？”
    洛風回過神來，有些哆嗦地回應，“額，我們聚落主要發展的是祭祀和醫藥，手工製品是在其他小型聚落生產交易的。近期我們跟這些小型聚落也失聯了，畢竟，畢竟最先失蹤的那批木精靈就是行走於聚落之間的旅商，我們也不知道其他聚落現在的情況。”
    “那艾爾文娜是你們聚落的人嗎？”勒席爾繼續追問。
    “艾爾文娜夫人來自一個很大的聯姻家族，她的父係是我們聚落的人，母係來自另一個聚落——對了，那個小聚落就在這附近不遠處。”洛風語速極快地補充道，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緊張和不安。“但，但我們今天沒必要再跑去別的地方了吧，我想回家。”
    回家？勒席爾完全無視了木精靈的哀嚎，他好不容易將線索串聯了起來，怎麽可能現在掉頭。勒席爾將碎片揣進法袍內側的口袋，繼續向著監工逃逸的方向走了幾步。沿路的樹木每隔幾棵就被白影用雙刀刻上了一個標記，“走吧，白影留下了路標，我們必須盡快追上去。”
    一行人沿著白影留下的記號移動起來。密林深處的景色愈發顯得陰森詭異。陽光幾乎完全被厚厚的樹冠遮擋，整個森林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地麵上鋪滿了腐敗的落葉和盤根錯節的樹根，偶爾還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爬行動物迅速穿梭而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洛風不情不願地緊貼在勒席爾身後，一步三回頭地磨蹭著。或許剛開始還能用害怕來解釋他的行動，但情況很快就不對勁了起來。
    他的步伐開始變得不穩定，眼神時而聚焦，時而迷離，仿佛在掙紮著保持清醒。盡管他努力跟上我們，但幾次都莫名其妙地走偏了方向，險些掉隊。
    勒席爾將一切盡收眼底，十分漠然地觀察著，直到洛風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滲出冷汗，他的動作也開始變得遲緩和笨拙。
    “這……這條路是對的嗎？”
    洛風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語速也變得遲緩，仿佛每一個字都在他口中掙紮著吐出。他終於完全停了下來，必須被勒席爾拖著才會走兩步。他的表情逐漸扭曲，像是努力在回憶著什麽，口中吐出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眼睛，眼睛才是家，這邊不對…我要回家。”
    這顯然是翡翠之眼的影響力在逐漸增強的征兆，也證明勒席爾找對了方向。他一邊追蹤白影的路標，一邊審視著自己的精神狀態，確保自己意識完全屬於自己。
    雖然還沒有其他種族被控製的先例，但根據沙漠之王的知識，翡翠之眼的精神能力並沒有特定的種族傾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辛薩拉叢林中隻有木精靈受到了影響，但他完全不敢掉以輕心。
    “不對，不對！這不是回家的路，眼睛在給我指路，你們別想阻攔我……”
    洛風的聲音愈發尖銳，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瘋狂。他的雙眼布滿血絲，身體不住地顫抖，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支配。被拖著走了半分鍾，洛風猛地掙脫了勒席爾的手，狂奔起來，向著與白影標記完全不同的方向衝去。
    他的動作毫無章法，雙手在空中亂舞，嘴裏發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囈語，仿佛在與某種看不見的敵人作鬥爭。勒席爾也沒有阻攔，這正是他帶洛風出來的目的，利用他來確定翡翠之眼的具體位置。
    勒席爾向左看了看白影做的標記，又向右看了看洛風撲向的小徑。現在看來，另一側的白影大概率是被引到陷阱裏去了。他不太在意手下的死活，盡管白影確實是個很好用的打手，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繼續跟上他。”勒席爾低聲命令道，眼神中帶著冷酷的決心。“如果有誰敢阻擋他或者阻攔我們，就交給你隨意處理了，佐格拉斯。”
    “注意你的措辭，爬蟲。不是，喂？”
    勒席爾直接翻身騎在了我背上，雙爪扣住我頭頂的鐵角，狠狠敲了一下，“喂什麽喂，追啊，老子跑不過那幫發瘋的木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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