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訊問室內。
    此刻錢鐸也正在接受著訊問。
    他中等身材，其貌不揚，留著兩撇小胡子，看上去就鬼迷日眼。
    實際上也確實不是什麽好鳥。
    但凡是個好人，能想出碰瓷訛人敲詐勒索的事兒來？
    “來，說說吧，你們這個‘計劃’，是誰最先提出來的？”
    負責對錢鐸進行訊問的，是康華街道派出所另一個民警，曹炳琨。
    他敲了敲桌子，盯著錢鐸沉聲開口。
    “趙金龍！”
    “是趙金龍！”
    錢鐸根本沒有一點負隅頑抗的意思，直接就很光棍的交代了。
    “這一切都是趙金龍提出來的。”
    “本來我隻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代駕司機，每天勤勤懇懇工作，就為了賺個溫飽。”
    “突然有一天，趙金龍找到我，還給我看了個抖音視頻，那個視頻裏是說，有個人開車跟別人剮蹭了，本來是他的全責，但他下車後發現對方酒駕，直接兩極反轉。”
    “後來，他抓住對方酒駕的事兒非要報交警，那酒駕的人肯定不敢報交警啊，一個勁兒的求饒，後來還提出給他點錢。”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事故全責方一毛錢沒出不說，還賺了……”
    錢鐸語速極快地講述著。
    “趙金龍他就從這個事故裏得到了靈感，他說這酒駕的人都心虛，不敢報交警，也不敢讓別人報交警。”
    “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心態，就像視頻裏那樣，搞錢！”
    “他還說，我正好是做代駕的，能接觸到喝了酒的車主，就更好物色下手對象。”
    “後來更是慢慢的把計劃弄得更細致了，也就成了現在我們做的這個事情。”
    錢鐸顯然也是早就認清了現實，幾乎沒有抵抗，直接就交代了。
    曹炳琨又問道：“你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幹這種事情的？總共幹了多少回？非法收入多少錢？”
    錢鐸既然已經開始交代，也就不會在這些事情上有所隱瞞，畢竟，這個團夥是三個人，除了他還有兩個。
    即便他不說，也難保趙金龍和趙金虎兩兄弟不會說。
    而且更要命的是，人家兩個是親兄弟，是自己人。
    而錢鐸跟他們的關係，肯定是更遠一些。
    如果錢鐸在這邊傻了吧唧扛著不說，而趙金龍趙金虎卻痛快交代了，且不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真正讓錢鐸感到擔憂的是，趙金龍和趙金虎兩人，為了給自己減刑，很可能會往他身上潑髒水！
    比如，原本其實是他們幹的事兒，卻說是錢鐸幹的。
    這樣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相反，錢鐸覺得這絕對是趙金龍和趙金虎能幹出來的。
    到時候，他一個人一張嘴，怎麽說得過那兩兄弟？
    豈不是就要落於下風？
    錢鐸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自然也就得采取一些措施。
    先下手為強！
    這就是錢鐸的基本思路。
    反正都被抓了，也就說明，警察至少是拿到了一些證據，而且他們做的這個事情，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純粹就是利用了人的心理，鑽了空子。
    說白了，根本經不起查。
    不查沒事。
    一查，絕對就能查出來。
    不管是聊天記錄還是資金往來。
    都經不起查的。
    也就是說，暴雷是遲早的事情。
    反正這樣的結局已經無可避免，那麽錢鐸最關心的，自然就是如何減輕自己的責任。
    坦白從寬！
    這個道理錢鐸也非常清楚。
    此外便是——先下手為強。
    ……
    “今年的4月1號愚人節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登錄代駕平台準備接單，趙金龍就找到我，跟我說時機到了，要開始行動。”
    “我接了個單之後，就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那樣，我把訂單信息發給趙金龍，他就帶著他弟弟趙金虎提起趕到訂單終點附近蹲守。”
    “等我開著目標車輛出現的時候，趙金龍就會假裝是我家裏人給我打電話，說發生了緊急的事情，讓我趕緊過去一趟，我就以這個為借口，跟車主說提前結束訂單。”
    “車主同意了。”
    “我就走了。”
    錢鐸講述著他們第一次犯案的經過。
    “後續就是趙金龍趙金虎倆人的任務，他們故意開車製造交通事故，然後抓著車主酒駕的事兒，威脅他給錢。”
    “最後再來找我，我們分紅。”
    曹炳琨問道：“你們的錢是怎麽分的？”
    錢鐸說道：“那次要了兩萬，我拿了四千，趙金龍拿的最多，直接拿了一半，剩下的六千是趙金虎的。”
    曹炳琨：“記得這麽清楚？”
    錢鐸：“嗯，因為是第一單，印象深刻，意義不一樣。我還記得那個人開的車是一輛白色的本田CRV。”
    曹炳琨：“你們三個人合夥，結果你分錢最少，你就甘心？就沒別的什麽想法？”
    錢鐸：“不甘心那是肯定不甘心的，有想法也是肯定有一些的，但是沒辦法啊，這個主意一開始是趙金龍提出來的，我隻不過是他找來幫忙打配合的，所以拿的少，我也能接受。更何況，趙金龍趙金龍人家是親兄弟，我是個外人，我一個人，人微言輕的，怎麽跟他們爭？能拿20%其實已經算不錯了。所以我也就一開始的時候有點不爽，但後來想明白了，就接受了。再者說了，其實我不接受也沒辦法，本來我一個人就鬥不過他們兄弟兩個，而且，我的作用也不是無可替代的。如果鬧掰了，他們再找一個給他們提供信息的代駕司機是很好找的，而我，如果想找兩個有膽子幹這種事情的人，卻很難。畢竟我這個角色其實不需要多大的膽子，也沒有多少技術含量，而趙金龍和趙金虎卻是要直接去跟對方要錢的，這就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
    曹炳琨：“嗬嗬，看來你對自己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錢鐸：“那肯定的，沒這點自知之明，可能我早就被這兩兄弟一腳踢開了。”
    ……
    片刻後。
    康華街道派出所某房間內。
    老李，陳野和曹炳琨碰頭，互相交換他們訊問得到的信息。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這三個人對他們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並且也交代了大多數的不法行為。”
    “根據三人供述相互補充，再加上他們之間聊天記錄、資金往來以及錢鐸的代駕接單記錄，基本上可以將他們所有的作案經過，全部梳理出來。”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究竟是誰，第一個提出這個想法的！”
    老李眉頭微皺，手指關節輕輕敲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清脆的聲音。
    “趙金龍和趙金虎，都說是錢鐸提出來的。”
    “而錢鐸，則說是趙金龍提出來的。”
    “他們的靈感來源，都是某個抖音視頻。”
    “究竟誰說的是真話，誰在說謊！”
    老李目光深沉。
    他們三個說法不一致，甚至是相互對立的。
    肯定有人在說謊。
    為了減刑，給同夥身上甩鍋。
    現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究竟哪個人，才是最先提出這個想法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