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提拔的任命文件後，金霖爀本想找機會跟王區長搭話感謝。
    但還是忍住了，王區長提拔自己是讓他幹活的，要拉關係輪不到他。
    自己拿出成績來，自然會讓王區長滿意的。
    區政府督查室主要任務，就是區長交辦事項、任務的督辦，王區長肯定會時不時過問，不愁沒有出頭表現的機會。
    周末兩天，金霖爀禮節性拜訪了現在的頂頭上司，督查室主任吳敏儀，在之前的會議上，她也是力保自己的，看來她是和政府辦主任站一條線的人。
    至於其他督查室的兩個副主任，金霖爀取消了拜訪他們的計劃。
    因為政府辦主任和督查室主任的話語中透露，自己去督查室以後，分工上應該是作為督查室常務副主任、黨組副書記的，也就是督查室的二把手。
    所以從官位上來說，沒必要去跟三、四把手走動了。
    所以這次金霖爀好好感謝了一番政府辦主任和督查室主任，算是以後自己最直接的兩個領導。
    至於更高的，分管的副區長和區長，那就還不是時候了。
    周日的下午，就有下屬提前聯係金霖爀了。
    十二月的第一個周日，大雪節氣。
    陽光難得地從雲層裏探出腦袋，給青坪區鍍上一層薄金。
    金霖爀剛午睡，換下居家服，手機便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謝兵"二字，他想起上周五任職文件下發時，這位區政府督查室綜合科科長給自己發過信息，是個部隊回來的人。
    "金主任，方便出來喝茶嗎？想跟您匯報下督查室的工作情況。"謝兵的聲音帶著官場特有的謹慎，每個字都像是用尺子量過。
    金霖爀望著窗外晾衣繩上跳舞的灰塵，嘴角勾起弧度："謝科長的消息真靈通，我還沒到任就收到邀請函。地點你定，我半小時後到。"
    雲水茶樓臨湖而建，雕花木窗半開著，湖麵吹來的風帶著水汽的清新。
    謝兵已坐在靠窗的八仙桌旁，麵前擺著整套紫砂茶具，茶香嫋嫋中，他起身握手時，金霖爀感覺到他掌心微潮。
    "這是督查室的三定方案、幹部名冊、經費預決算以及近年的工作重點，請您過目。"謝兵從公文包裏抽出一本藍色文件夾，封皮上印著燙金的區政府徽章。
    金霖爀翻開文件夾，草草翻看了前麵的名冊，又看了裏麵夾著各色表格：月度督查計劃、重點事項跟蹤表、領導批示件辦理進度……他注意到"區長交辦"一欄貼著紅色標簽，最新一條是"舊城改造項目審計跟進"。
    "區長特別關注這個項目。"謝兵邊斟茶邊說，"上個月審計組發現拆遷補償款賬目有出入，但具體數額還沒對外公布。"
    “業務上的晚點說。先說說部門吧。”
    "咱們督查室分三個科。"謝兵用茶針撥弄著茶漏裏的普洱，"綜合科負責文件流轉，督查一科管經濟民生，二科負責黨建紀律。現主任是吳敏儀，她還有半年多退休。"
    金霖爀想起上周會議上，那位短發女主任銳利的眼神："吳主任帶出來的隊伍怎麽樣？"
    "她做事雷厲風行。"謝兵壓低聲音，"但去年督查二科科長的職位空缺，她推薦了當時的副科長張明遠，結果張明遠跟分管副區長有親戚關係，這事被匿名舉報到市紀委……"
    金霖爀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那現在二科由誰負責？"
    "暫時由副科長王海生代理。"謝兵往金霖爀杯裏續茶，"王科以前是審計局的業務骨幹，對數字敏感得很。"
    "區長最近盯得最緊的，除了舊城改造，就是教育係統的校安工程。"謝兵從公文包底層抽出一份文件，"這是區長上周的批示，要求本周內完成全區中小學危房排查。"
    金霖爀掃過文件上的朱紅筆跡："區長字跡遒勁，對這事很急切。"
    "她剛調來半年，急著出政績。"謝兵用茶巾擦著手，"但教育係統的人陽奉陰違，上次督查組去三小，他們直接把危牆刷了新漆……"
    金霖爀想起周姐提到的開發商："教育局長跟開發商有沒有勾結？"
    "這……"謝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茶盞在桌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擺擺手，示意金霖爀看窗外。
    湖對岸，區政府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晃得人眼暈。
    "喝茶，喝茶。"謝兵轉移話題，"對了，您上任後，綜合科的工作流程需要調整嗎？"
    金霖爀盯著他泛紅的耳尖，心中有了計較："暫時按原流程走。"
    走出茶樓時，夕陽正把雲染成橘紅色。謝兵突然說："金主任，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科長但說無妨。"金霖爀看著他西裝下擺的褶皺，猜到他憋了整場的話。
    "政府辦鄭衛副主任……"謝兵舔了舔嘴唇，"他外甥陳曉東，在舊城改造指揮部當財務。"
    金霖爀望著湖麵掠過的白鷺，想起鄭衛在會議上的冷笑："謝科長放心，督查室隻認證據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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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握手告別時，謝兵又說："吳主任退休前，想推薦她侄子接任綜合科副科長……"
    十二月八日，周一上班，金霖爀先去了吳敏儀的辦公室。
    這位五十多歲臨近退休的女主任，正對著電腦練習毛筆字，宣紙上"清風明月"四個字力透紙背。
    "金主任來了？"吳敏儀摘下老花鏡，"督查室的工作，謝兵都跟你說了吧？"
    "是的，今天第一天到，先來向您報到了，謝科長說了些基本情況。"金霖爀觀察著她書桌上的相框，全家福裏，她丈夫、兒子穿著親子裝，看來謝兵的示好動作果然有吳敏儀的授意。
    "督查室是區長的眼睛。"吳敏儀突然說，"但有時候，看見的不如聽見的，聽見的不如裝聾的。"
    金霖爀心中一震，想起謝兵的欲言又止。他告辭時，吳敏儀叫住他："舊城改造的事，你查可以，但別碰李建國。"
    "為什麽？"
    "他後麵的人，你惹不起。"吳敏儀重新戴上眼鏡，"但教育係統……"她故意頓住，看著金霖爀的眼睛，"三小的危房，上個月壓傷了一個學生，這事還沒有一個結果，我建議是，你在召開黨組會分工之前，把這個事辦下來。"
    金霖爀明白了，這是給他一個立威的機會，才能更好的搶下常務副主任的分工。
    “明白，主任，我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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