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了這次機會後，金霖爀不知道下次來區長家匯報工作是什麽時候了。
    回到街道繼續踏實工作，不斷從書記、主任的行動中學習當一任主官的本領。
    在端午節前的一周，區裏發生了好幾件大事。
    省裏召開會議，在江城市設立汽車產業創新示範園區。
    橫跨兩個區，大部分是在青坪區，一小部分是隔壁區。
    省裏將調整行政區劃，將園區都劃入青坪區，報京城審批後，成立江城市汽車產業創新示範園區。
    市編辦的計劃是，園區書記、主任為正處級，但為了顯示對省裏部署工作的重視，可以由副區長兼任。
    而二把手，副書記、常務副主任，則是副處級，但可以高配正處，方便協調工作。
    金霖爀跟街道書記請了假，在區政府待了幾天，跟著王一帆區長參加省、市成立汽車產業創新示範園區的工作會，或者跟招商來的車企座談、開會，商議合作入駐的政策。
    一直到端午節結束，從全國各地來的企業才消停了，回家過節，準備節後再來吃紅利。
    雖然跟著區長忙碌了一周，，但金霖爀屬於是緊急接到區長的電話，讓他移交工作，迅速來跟她報到的。
    二十三日上午，王一帆將鋼筆帽扣上，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脆。
    她起身繞過紅木辦公桌，指尖劃過窗台上那盆蔫頭耷腦的蝴蝶蘭，"青坪區要建汽車產業創新示範園區，你知道為什麽選在此時？"
    沒等金霖爀回答，她突然轉身，西褲下擺劃出淩厲的弧線，"因為省裏給市裏的軍令狀是三年內新能源汽車產值破五千億，而我們現在連個像樣的產業園都沒有！"
    金霖爀的筆記本沙沙作響，他記得上周在黨政辦看到過的紅頭文件。
    此刻他故意停頓三秒，筆尖在"五千億"三個字上重重畫了個圈，"所以您要當這個開山斧？"
    "不是我，而是你。開山斧要見血，實際上我要你做定海針。"王一帆突然俯身，旗袍領口的翡翠吊墜垂到他麵前，"賽力斯在兩江新區的超級工廠，你知道他們用了多少機器人？"
    不等金霖爀回答，她直起身，"三千台！全自動化率92。但青坪不能走重資產路線，我們要的是輕資產、高附加值的創新生態。"
    金霖爀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今早政府辦送來的草堂科技產業園資料。
    西京高新區那套"龍頭企業+配套企業"的捆綁模式確實誘人，但王一帆顯然有更深層的考量。
    "您是說……"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對方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折省的模式。"王一帆突然從抽屜抽出一份文件甩在桌上，"整車研發、零部件設計、成果轉化三中心一體，但我們要加個智能網聯測試場。"她突然壓低聲音，"省交通廳的劉副廳長是我黨校同學，青坪大橋的橋麵空間可以改造。"
    金霖爀的筆尖懸在紙麵，這個信息量太大了。
    智能網聯測試場需要封閉道路，而青坪大橋作為連接城郊的咽喉要道……他猛地抬頭，"您想申請車路雲一體化試點？"
    "和聰明人說話省力氣。"王一帆突然轉身走向茶櫃，茶杯碰撞的清脆聲響中，她背對著他說道："市裏給我們的啟動資金隻有五個億，但我要你撬動五十億的盤子。"
    金霖爀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去年經開區招商引資爆雷事件還曆曆在目，當時分管副區長被問責的場景……他裝作整理襯衫袖口，實際是擦掉掌心的汗，"需要我什麽時候到任？"
    "下周三常委會。"王一帆端著杯子轉過身，"組織部的考察組明天進駐你們街道，劉部長那裏我已經通過氣。"她突然輕笑，"你那個這次還想要調誰去，盡管提，給你一個張白紙去畫，記得提前打個招呼。"
    金霖爀的筆啪嗒掉在桌上，他立刻正色道："您放心，我馬上去安排，不完成任務我提頭……"
    王一帆端著茶走到他麵前，"我要的是你的人在青坪，心也要在青坪。"她突然將酒杯塞進他手裏，"這杯酒，算是我給你踐行。"
    "園區規劃麵積3.7平方公裏。"王一帆突然打開電腦，"但我們要做精，汽車電子、智能座艙、車規級芯片三個方向必須突破。"她調出一張衛星圖，手指重重戳在青坪東郊，"這塊地皮涉及三個村的拆遷，我已經讓國土局啟動模擬征收。"
    金霖爀的瞳孔驟然收縮，模擬征收意味著生米煮成熟飯。
    他突然意識到王一帆的布局遠比想象中深遠，"您是要趕在國土空間規劃調整前……"
    "嗯。"王一帆突然按滅投影儀，辦公室陷入短暫的黑暗，"但你要記住，拆遷補償標準必須卡死在市裏文件範圍內。"黑暗中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去年那起群體事件，就是因為多給了十萬塊。"
    "我記住了。"金霖爀迅速掐滅屏幕，"您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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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商方麵，我給你列了張單子。"燈光亮起時，王一帆手中多了份a4紙，"長安、華為、寧德，這三家必須拿下至少兩家。"
    金霖爀的筆尖險些戳破紙張。
    這份名單上的企業，隨便拎出一家都是各地政府搶破頭的香餑餑。他突然意識到王一帆的野心遠不止於汽車產業，"您是想……"
    "我要的是全產業鏈。"王一帆突然轉身，旗，"從電池材料到整車製造，從自動駕駛到車聯網，青坪要成為東南地區的汽車矽穀。"她突然輕笑，"當然，前期可以學學"賽力斯模式"，用代工換技術。"
    金霖爀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想起草堂科技產業園如何用比亞迪帶動整個產業鏈。但王一帆的胃口顯然更大，"您是說……引進特斯拉超級工廠？"
    "特斯拉太傲慢。"王一帆杯子重重磕在桌上，茶水濺在文件上，"我們要的是能深度綁定的合作夥伴。"她抽出紙巾擦著文件，聲音突然變得溫柔。
    “你再看看這個。”
    是份蓋著省發改委紅章的備忘錄，關於建設省級新能源汽車檢測中心的規劃。
    金霖爀的手指在"省級"二字上摩挲，突然明白過來，這是要打造行業標準製定者。
    "檢測中心必須落地青坪。"王一帆的聲音像從冰窖裏撈出來的，"為此我可以讓出三個副主任位置給市裏，但中心主任必須是我們的人。"
    金霖爀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直跳，他太清楚這種置換的代價。
    "您需要我怎麽做？"他聽見自己問。
    “聽指揮。去吧。”
    "最後一件事。"王一帆突然叫住他，"你覺得跟哪個副區長搭班子好？"
    "這個，我不合適說吧。"金霖爀的心猛地一沉。
    "說。"王一帆擺弄著鋼筆，筆尖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現在不是講規矩的時候，是要成績。"
    金霖爀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還是大膽提一句："要不安排個有經驗的？"
    言外之意，是找個年紀大的。
    "不是安排，是建議。"王一帆突然笑了，"畢竟配班子也要考慮兼容性，你說對不對？"
    "去吧。"王一帆揮揮手，"明天常委會，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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