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雪影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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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麓詞心錄·第二百一十四章雪影詞魂
第一章 雪箋驚鴻
建安二十五年大寒,雲麓山的雪比往年早了十日。
煜明坐在暖閣裏,對著窗欞上的冰花出神。忽聞墨硯在外間喚道:“公子,藍公子的信鴿到了!”話音未落,一隻灰羽信鴿已撲棱棱落在窗台上,足上綁著個細小的竹筒。
取出信箋時,先有一片藍絹飄落,上麵用金線繡著半株瓊枝,枝頭棲著隻振翅欲飛的雀兒。信箋上是藍景行的瘦金體,字跡比平日潦草幾分,卻多了幾分急切:
“忽遇大雪阻路,暫滯揚州。念君心切,先寄新詞一闋,望共賞雪光。”
展開另一片素箋,隻見上麵題著《如夢令·雪中藍衣倩影》,字跡邊緣有些暈染,像是沾了雪水寫成:
“雪落瓊枝輕舞,倩影藍衣凝佇。
簪朵臘梅香,笑靨盈盈堪慕。
幽處,幽處,恍若仙姝臨顧。”
煜明望著“藍衣倩影”四字,指尖輕輕摩挲紙頁,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藍景行冒雨送來的那幅《寒梅圖》,落款處的“藍衣”二字,亦是這般洇著水痕。
“墨硯,”他忽然開口,“去將三年前藍公子送的那方端硯取來,今日要寫些應景的字。”
第二章 憶·雪夜藍衫
思緒飄回丙子年冬,那是他們相識的第二年。
那日煜明染了風寒,獨居書齋養病。夜半忽聞窗外有踏雪聲,強撐著起身,卻見一人身著藍衣,立在梅樹下,肩頭落雪如絮,腰間的青玉雙魚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景行?”他驚呼,嗓音因久病而沙啞。
藍景行轉身,手中捧著個朱漆食盒,藍衣下擺已被雪水浸透:“聽說你病了,我連夜趕製了川貝枇杷膏,還炒了些鬆子糖。快些趁熱吃,涼了便沒功效了。”
煜明望著他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忽然注意到他外袍上沾著幾點墨漬,形如寒梅:“你...可是從畫齋直接趕來?”
藍景行不好意思地撓頭:“原本在作《雪梅圖》,聽說你病了,便匆匆趕來,竟忘了換衣裳。”
那晚,藍景行親自煎藥、煮粥,陪煜明在暖閣裏守了一夜。燭火搖曳中,煜明望著他藍衣上的墨梅,忽然覺得,這世間最動人的景致,不是寒梅映雪,而是有人為你披星戴月,踏雪而來。
此刻望著新詞,煜明忽然輕笑——原來景行心中的“藍衣倩影”,竟是那日雪夜的自己?
第三章 詞中真意
申時三刻,雪暫歇。
煜明攜著詞箋來到後園梅塢,隻見“朱砂萼”已開了七八分,枝頭綴著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他在石桌前坐下,鋪開宣紙,正要研墨,忽聞身後有人吟哦:“雪壓梅枝低,風遞暗香濃。”
“景行?”他轉身,隻見藍景行氣喘籲籲地站在梅樹下,藍衣上還沾著未化的雪花,“你怎的...不是說住在揚州?”
“實在放心不下你,”藍景行解下披風,露出裏麵幹爽的藍衣,“天未亮便雇了快馬,一路疾馳而來。你看,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煜明望著他額角的汗珠,又看看那身半濕的藍衣,忽然想起詞中的“倩影凝佇”,心中泛起一陣溫熱:“先喝杯薑茶暖暖身子,再與你論詞。”
茶過三巡,藍景行指著石桌上的詞箋:“如何?這首《如夢令》,可入得你法眼?”
煜明輕撫紙頁,緩緩道:“‘雪落瓊枝輕舞’,起筆便有靈動感,‘瓊枝’二字,既寫雪壓枝頭之態,又暗含高潔之意。‘倩影藍衣凝佇’...景行兄,這‘藍衣’之人,可是指你自己?”
藍景行挑眉,眼中閃過狡黠:“非也非也。你且看‘簪朵臘梅香’——哪有男子簪花之理?”
煜明微怔,忽然注意到藍景行發間別著朵幹梅,墨色的發絲間點綴著一抹暗紅,竟比女子更添幾分雅致:“你...何時有這等癖好?”
“前日見揚州女子簪花,覺得有趣,便學了來。”藍景行笑道,“如何?可稱得‘笑靨盈盈堪慕’?”
煜明望著他眼中的笑意,忽然想起賞析中“恍若仙姝臨顧”一句,心中一動:原來景行以男子之身,寫出這般空靈之詞,竟是將自己代入了“仙姝”之境?這份跳脫世俗的雅趣,除了他,又有何人能為?
第四章 雪中論詞
戌時,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兩人移至梅塢中的六角亭,炭爐上煮著藍景行帶來的武夷岩茶,茶香混著梅香,在雪夜裏格外清冽。藍景行鋪開宣紙,蘸著鬆煙墨,忽然道:“煜明兄可願為這首《如夢令》作注?”
煜明頷首,提筆寫下:
“此詞妙在‘凝佇’二字,短短二字,便將雪中靜立之態寫得入木三分。‘簪朵臘梅’以動襯靜,香氣嫋嫋間,似有微風拂過。結句‘幽處,幽處’反複詠歎,如餘韻繞梁,將空靈之境推至極致。”
藍景行湊近細看,忽然用狼毫在“凝佇”二字旁畫了個圈:“你可知,我寫此句時,腦中想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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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聞其詳。”
“三年前那個雪夜,”藍景行望著窗外的飛雪,目光柔和,“你倚在窗邊,月光落在你臉上,竟比雪還要潔白。你望著我,眼中似有星光閃爍,我忽然覺得,時間都靜止了——那便是‘凝佇’的真意。”
煜明握著筆的手忽然頓住,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團,宛如雪中墨梅。他忽然想起那日自己久病初愈,望著藍景行冒雪而來的身影,心中湧起的何止是感動,更是一種“得遇知己”的慶幸。
“景行,”他輕聲道,“你這首詞,表麵寫的是雪中佳人,實則寫的是‘情’之一字。這‘情’,是友情,是知己情,亦是...對世間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情。”
藍景行笑著點頭,又在“恍若仙姝臨顧”旁添了一筆:“世人皆道‘仙姝’是女子,卻不知,這世間最動人的‘仙姝’,未必在皮囊,而在風骨。你我雖為男子,若能心懷清逸,又何嚐不是別人眼中的‘仙姝’?”
第五章 詞心相照
亥時三刻,雪愈發起勁了。
煜明取出珍藏的徽墨,與藍景行共書《如夢令》。他寫正文,藍景行補繪雪景,不多時,一幅詞畫合璧的佳作便已完成。藍景行端詳片刻,忽然在角落題下小字:“藍衣非女色,乃吾友之心也。”
煜明望著這行字,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熱浪。原來在景行心中,“藍衣”並非指服飾顏色,而是象征著知己之間純淨如冰雪、清雅如寒梅的情誼。這份情誼,超越了世俗的性別之分,直達靈魂深處。
“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寫的《雪梅》嗎?”煜明忽然問道,“‘不隨桃杏伍,獨向歲寒開’,那時我便覺得,你我皆是孤芳自賞之人。如今方知,所謂‘孤芳’,不過是未遇知音。待知音既遇,孤芳亦成並蒂。”
藍景行放下筆,認真地看著他:“煜明兄可知,為何我總愛寫‘紅衣’‘藍衣’?因為在我眼中,你我皆如這寒梅,雖顏色不同,卻同樣經得起風雪。紅衣熱烈,藍衣沉靜,合在一起,便是最動人的歲寒圖。”
雪光映著亭中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竟像是兩株交纏的梅樹,枝幹相偎,花朵相映。煜明忽然想起《雲麓詞心錄》中的記載,每到大寒,必有詩詞相和,必有摯友相伴,這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此。
終章 雪落詞成
子時,雪終於停了。
藍景行將詞畫小心收好,放入紫檀木匣:“待開春,拿去裝裱了,掛在你書齋如何?每日看這雪中藍衣,便如見我。”
煜明輕笑:“隻怕你這‘藍衣仙姝’,要被人笑話了。”
“笑便笑吧,”藍景行揮揮手,“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世間能懂我詞心的,唯有你一人,足矣。”
目送藍景行的馬車消失在雪夜裏,煜明回到書齋,翻開《雲麓詞心錄》,在空白處寫下:
大寒夜,友至,共賞新詞,論盡詞心。方知詩詞之道,不在辭藻堆砌,而在以心傳心。景行之《如夢令》,看似寫雪中佳人,實則寫知己之情。藍衣非色,乃君子之德;倩影非形,乃靈魂之相。願吾輩如寒梅,經霜雪而不改其誌;如詩詞,曆歲月而愈見其真。
擱筆時,窗外一輪明月悄然升起,將雪地上的梅影照得清清楚楚。煜明望著月光,忽然想起詞中的“恍若仙姝臨顧”——或許,這世間最美好的“仙姝”,從來不是虛妄的幻象,而是實實在在的知己相伴,是可觸可感的人間真情。
雪落無聲,詞心永恒。此去經年,願每一場雪,都能帶來詩箋;每一次相聚,都能成就新詞。而那抹藍衣倩影,將永遠在記憶的雪光中,盈盈淺笑,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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