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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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
“四小姐暴病而亡,即刻發喪!”
管家的聲音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紅姨娘的心口。她正在柴房裏用發簪劃著牆上的刻痕——那是雪兒失蹤的第五天。木門突然被踹開,刺眼的陽光照進來,她聽見外頭此起彼伏的哭聲,還有嬤嬤尖著嗓子在喊“掛白幡”。
“不……”紅姨娘手中的發簪當啷落地。她踉蹌著爬起來,指甲摳進門框的木刺裏都感覺不到疼,“我的雪兒……”
紅姨娘跌跌撞撞地衝向前院,一路上撞翻了端著喪服的丫鬟。她赤著的腳被碎石割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個個血腳印。遠遠看見蕭遠道站在靈堂前,那身靛青色官服在滿目素白中格外刺眼。
蕭府正堂內,素白的帷幔低垂,一口黑漆棺木靜靜停放在中央。蕭遠道麵無表情地站在靈前,看著管事將“蕭氏四女佩雪之靈位”的金漆一點點描完。
“老爺!”一聲淒厲的哭喊突然劃破肅穆。紅姨娘披頭散發地衝進靈堂,十指死死扒住棺木邊緣,“我的雪兒不可能死!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啊!”
蕭遠道額角青筋暴起:“拖下去。”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拽人,卻被紅姨娘瘋魔般的力氣甩開。她撲到蕭遠道腳邊,染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錦袍:“老爺!您看看我!雪兒是被人害死的啊!那天她明明說要去找太……”
“啪!”
一記耳光將紅姨娘掀翻在地。蕭遠道收回發麻的手掌,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再敢胡言亂語,連你一並處置。”
“您讓我見見她!”紅姨娘臉上頓時一片紅腫,淚水衝開臉上多日積累的汙垢,“求您讓我見見屍首!”
蕭遠道低頭看她,眼神像在看一隻肮髒的螻蟻。他慢慢抬起腳,官靴底還沾著靈堂前的香灰,重重踹在她心窩上。
“啊!”紅姨娘痛呼一聲滾出老遠,發髻徹底散開,枯草般的頭發糊了滿臉。
“賤人!”蕭遠道撣了撣被弄皺的衣擺,“教出這等不知廉恥的女兒,還有臉鬧?”
紅姨娘窩著半個身子,嘴角滲出血絲。她仰頭看著這個同床共枕十五年的男人,忽然發現他眼底竟沒有一絲溫度。
“哈……哈哈哈……”她突然癲狂大笑,染血的唇像裂開的傷口,“我明白了!是您……是您親手殺了雪兒對不對?”
靈堂內瞬間死寂。管事手中的金漆“啪嗒”掉在地上。
蕭遠道俯身掐住紅姨娘的下巴:“聽著。”他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毛骨悚然,“從今日起,你就在祠堂帶發修行。若敢踏出祠堂一步——”指尖突然發力,紅姨娘痛得渾身顫抖,“我就讓你親眼看著你全家的腦袋一個個落地!”
紅姨娘瞳孔驟縮。她雖然是個小門小戶,但家裏這些年沒少借著蕭府的名頭在外“作威作福”!
“您……好狠的心……”她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十五年……我伺候您十五年啊!”
蕭遠道鬆開手,接過管事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拖走。”
兩個婆子架著紅姨娘往外拖時,她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一把扯落了棺蓋上的白幡。
“蕭遠道!”她聲嘶力竭地詛咒,“你會遭報應的!我的雪兒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回應她的是一記窩心腳。蕭遠道這一腳用了十成力,紅姨娘當場嘔出一口鮮血,像破布娃娃般滾下台階。
“姨娘!”她的貼身丫鬟哭著撲上來。
紅姨娘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恍惚間,她想起十五年前那個春夜,她穿著新裁的桃紅衫子,在書房給老爺研墨。那時他誇她手腕生得好看……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又笑起來,笑得眼淚混著血水往下淌。多可笑啊,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原來不過是個玩意兒。
在即將被扔進祠堂的刹那,她突然掙開束縛,狠狠撞向門柱。鮮血頓時糊了滿臉,可她還在笑,笑得猙獰可怖。
“我……做鬼......也……”
婆子們慌忙堵住她的嘴。厚重的祠堂門轟然關閉,將一切哭嚎都隔絕在內。
沒有人看見,一滴渾濁的淚混著血,正緩緩滲入祠堂地磚的縫隙裏。就像沒有人聽見,那被堵在喉嚨裏的、最惡毒的詛咒:
“我要你蕭家……斷子絕孫……”
靈堂內,蕭遠道盯著重新蓋好的棺木,突然道:“釘死。”
管事一愣:“老爺?這……這不合規矩……”
“我說,”蕭遠道轉頭,眼神冷得駭人,“釘死。”
八根三寸長的鎮魂釘被重重錘入棺木。每一聲悶響,都像敲在在場眾人的心尖上。
蕭賓月站在廊下陰影處,看著父親拂袖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棺木縫隙裏滲出的暗紅色液體——那裏麵裝的,是昨日被亂棍打死的四喜。
“小姐……”春桃聲音發抖,“紅姨娘她……”
蕭賓月輕輕撫過鬢邊白花:“你和夏荷盯緊了祠堂,”她就這麽靜靜地站著,素白衣袂翻飛如蝶,“我們這位姨娘,可不會這麽容易認命。”
靈堂的白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無數冤魂在揮舞手臂。
就在半月前,蕭遠道還撫著蕭佩雪的發頂誇她琴藝精進;三日前,他還為“私奔的女兒”痛心疾首。
“四妹妹……”蕭賓月輕喚出聲,又立刻抿緊了唇。她忽然覺得可笑,自己竟會為這樣的結局心驚。靈堂的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映出一片寒涼。
“原來如此……”她無聲地笑了,往前走了幾步,紅姨娘吐出的鮮血正好沾到了她的裙角,寒意順著腳踝往上爬。那些所謂的慈愛,不過是給待價而沽的商品裹上錦緞。當子女不能再為仕途添彩,就會像蕭佩雪這樣,變成族譜上一個輕描淡寫的“暴卒”。
頭頂的陽光熾烈,蕭賓月卻覺得宛如身在冰窖。她終於看清了,在這座吃人的宅院裏,哪有什麽骨肉親情?不過是踩著至親血肉往上爬的戲碼。父親如是,趙茜柔如是,就連她自己也……
袖中的瓷瓶突然變得滾燙。蕭賓月加快腳步,仿佛這樣就能逃離那些如影隨形的念頭。可她知道,今日過後,自己再不會為任何人的死亡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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