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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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盒“咚”地落地。長孫瑾望著她,突然紅了眼眶:“阿月,都長這麽大了。”
    暴雨拍打窗欞,掩蓋了室內壓抑的抽泣聲。而在遠處的皇宮裏,一包藥正悄悄送入鳳鸞宮。
    與此同時,燭火搖曳,將書房內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磚牆上,扭曲如鬼魅。楚衡修長的手指緩緩展開那卷泛黃的密檔。
    “永和三年七月初九,”他低聲念出這行字,指尖在“長孫氏”三字上反複摩挲,墨跡竟被蹭出淡淡的暈痕,“薛後親賜鴆酒,長孫氏飲後血崩,昏迷三日。”
    白翎舉著纏枝燭台湊近,燭淚滴在案幾上凝成詭異的形狀:“主子您看——“他指著“血崩”二字,“這筆鋒走勢與前後文不同,墨色也更新。”
    楚衡眯起眼。在燭光斜照下,那兩個字確實泛著詭異的青黑,與周圍泛黃的舊墨形成鮮明對比。更可疑的是,字跡邊緣還殘留著被刀刮過的痕跡——有人曾試圖修改原始記錄。
    “有趣。”楚衡突然用指甲挑起一點墨屑,在指尖撚開,“朱砂混著金粉,這是禦用批紅的配方。”他冷笑一聲,“永和帝連偽造檔案都要用禦墨,倒是對她念念不忘。”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密檔末尾那個模糊的指印。楚衡瞳孔驟縮——指印旁竟有個極小的月牙形印記,與蕭雲琅肘間的胎記一模一樣!
    “查。”他猛地合上密檔,驚起一縷塵埃,“當年經手此事的人,一個都別放過。”
    白翎領命而去時,楚衡正用銀刀小心剝離密檔的裝訂線。在夾層裏,他發現了半片幹枯的花瓣——十九年過去,這朵長孫霜最愛的綠萼梅,仍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雨聲漸密,楚衡對著燭火舉起那片花瓣。薄如蟬翼的花脈間,隱約可見用繡花針刺出的幾個小字:
    「琬寧絕筆,此子當活」
    字跡娟秀,卻透著決絕。楚衡忽然明白,蕭雲琅能活下來,根本不是僥幸——而是一個母親以命相搏的結果。
    而此時蕭賓月正為長孫瑾換藥。少年清瘦的背上布滿陳年傷痕,最新的一道劍傷橫貫肩胛,皮肉翻卷得駭人。
    “忍著點。”她蘸了金瘡藥輕輕塗抹,“這藥會有些疼。”
    長孫瑾卻笑了:“比起當年蕭遠道那箭,這算什麽?”他忽然轉身,露出心口猙獰的舊傷,“知道嗎?這箭頭上淬了毒,是永和帝親手交給他的。”
    蕭賓月手一抖,藥粉灑落。她早該猜到,能讓蕭遠道親自出手的,必是帝王授意。
    “為什麽改名蕭雲琅?”她突然問。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燭火搖曳。蕭雲琅的側臉在明暗中格外清晰——那高挺的鼻梁與微凹的眼窩,竟與年輕時的永和帝有七分相似!
    “長孫家敗落後,我被賣到戲班子。”他輕撫腰間玉佩,“班主說"雲琅"這名字貴氣,適合當台柱子。”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沒想到後來真靠著這張臉,被蕭遠道認了出來。”
    蕭賓月瞳孔驟縮。她突然明白為何蕭遠道這些年對“私生子”諱莫如深——他根本是在替皇帝藏匿龍種!
    “妹妹。”蕭雲琅突然握住她冰涼的手,“你可知母親遭遇了什麽?”
    他湊近蕭賓月耳邊,吐出的每個字都如刀刻斧鑿:“她曾說‘永和帝強占我七個月,這孩子是蕭遠道聯合薛懷珍親手灌藥打下的……’”
    “轟隆——”
    驚雷炸響,震得窗欞嗡嗡作響。蕭賓月胃裏翻湧起一股腥甜,原來母親遭遇的屈辱遠比想象中更甚!
    三更時分,楚衡帶著一身寒氣推門而入。蕭賓月正對著銅鏡發呆,鏡中映出他陰沉的臉色。
    “查到了?”
    “接生嬤嬤還活著。”楚衡扔下一塊染血的帕子,“在亂葬崗找到時,隻剩一口氣。”
    帕子上歪歪扭扭繡著個“霜”字,是長孫霜的閨名。蕭賓月顫抖著展開,裏麵包著半塊碎裂的玉佩——與蕭雲琅腰間那塊正好能拚成完整的一輪滿月!
    “嬤嬤說,孩子生下來就被永和帝抱走了。”楚衡從背後擁住她,“但三個月後,皇帝突然暴怒,命蕭遠道處理掉……”
    蕭賓月猛地轉身:“所以蕭遠道故意留他一命?”
    “不。”楚衡冷笑,“是長孫家的舊部買通劊子手,用死囚的孩子掉了包。”他撫過蕭賓月蒼白的唇,“你哥哥能活下來,純屬僥幸。”
    雨又下了起來,敲打得屋簷叮咚作響。蕭賓月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突然想起明日鳳鸞宮那包“安胎藥”。
    “楚衡。”她聲音輕得像歎息,“若蕭雲琅真是龍種……”
    “那就有趣了。”楚衡吻在她發頂,“一個流著皇室血脈的長孫家遺孤,足以讓永和帝夜不能寐。”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蕭賓月摸出袖中另一包藥粉——這才是真正致命的毒藥,原本準備給蕭玉瑤的。
    “改主意了?”楚衡挑眉。
    “當然。”蕭賓月將藥粉投入火盆,火光驟亮映亮她含笑的眼,“這麽好的棋子,死了多可惜?”
    遠處傳來四更的梆子聲。天快亮了,而這場戲,終於要唱到最精彩處。
    火盆中的毒藥發出“嗤嗤”聲響,騰起的青煙扭曲成猙獰的形狀。楚衡忽然伸手握住蕭賓月的手腕,將她拽入懷中。
    “你可知留著他的風險?”他聲音低沉,指尖摩挲著她腕間跳動的脈搏,“若他真是龍種……”
    蕭賓月仰頭輕笑,唇瓣幾乎貼上他的喉結:“那才有趣。我要讓永和帝親眼看著——”她指尖劃過楚衡心口箭傷,“他最不想看到的兒子,如何成為捅向他的刀。”
    楚衡凝視著她眼底的狠絕,忽然想起前世蕭賓月飲下毒酒時,也是這般決絕又豔麗的神情。
    “瘋子。”他低頭咬住她耳垂,卻帶著幾分縱容。
    窗外驟雨初歇,一縷晨光穿透雲層。蕭雲琅站在廊下,手中把玩著那半塊玉佩。陽光照在他與帝王相似的眉眼上,映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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