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楚家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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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五,大雪封城。
相府門前積雪半尺深,青黛正指揮小廝們清掃石階,忽見一輛青篷馬車緩緩駛來。車簾掀起,露出一張俊秀卻陰鬱的臉——蕭雲琅披著素白狐裘,眉眼間與蕭賓月有三分相似。
“蕭公子留步。”青黛橫臂攔住,“相爺今日不見客。”
蕭雲琅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封燙金帖子:“本公子奉秦王殿下口諭,來給楚相送年禮。”
這年都過了半個月了,青黛遲疑間,府門內傳來楚衡冷冽的聲音:“讓他進來。”
正廳內,地龍燒得極暖。楚衡端坐主位,指尖摩挲著一方白玉鎮紙,眼皮都未抬:“蕭公子好大的本事,短短一個月竟能請動秦王殿下當說客。”
蕭雲琅不慌不忙地解開狐裘,露出內裏繡著暗紋的月白長衫:“楚相說笑了。在下隻是聽聞……”他故意頓了頓,“聽聞舍妹可能尚在人間。”
“令妹?”楚衡終於抬眼,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蕭家何時將私生子寫入族譜了?”
蕭雲琅麵色一僵,指節捏得發白。
“本相記得,蕭大人至今未承認你的身份。”楚衡慢條斯理地翻開案上賬簿,“一個連祠堂都進不得的外室子,也配來本相府上要人?”
窗外雪粒子簌簌拍打窗欞。蕭雲琅突然笑了:“楚相何必咄咄逼人?”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這物件,您總該認得。”
羊脂白玉上刻著“長孫”二字,正是蕭賓月曾經帶著的長孫霜的遺物。
“此物怎會在你手裏?”楚衡眸色驟冷。
“三日前,有人將它扔進蕭府後院。”蕭雲琅把玩著玉佩,“恰巧砸在家父最珍愛的墨蘭上,這人還真會挑地方!”
楚衡手中鎮紙“哢”地裂開一道細紋。
蕭雲琅向前傾身,意味深長地看向後院方向:“楚相覺得,現在的"楚夫人"看到這個,會不會想起來點什麽?”
廳內炭火“劈啪”爆響。楚衡突然起身,玄色官袍在蕭雲琅眼前投下濃重陰影:“你在威脅本相?”
“在下不敢。”蕭雲琅故作惶恐,眼底卻閃著精光,“隻是秦王殿下近日頭疾發作,急需靜玄師太留下的藥方……”
“藥方在謝沉舟手裏。“
“可引子,隻有舍妹的血能用。”蕭雲琅壓低聲音,“楚相若肯割愛,秦王殿下願意舍妹永遠想不起來過往。”
寒風突然撞開窗欞,卷著雪粒撲進來。楚衡望著院中那株老梅,忽然想起阿娩今晨還說要折枝插瓶。
“蕭公子。”他轉身時眸中已結滿冰霜,“回去告訴燕昀——”
話未說完,後院突然傳來箜篌聲。曲調斷斷續續,正是《越人歌》最難的輪指段落。蕭雲琅瞳孔驟縮:“這是……”
“本相的內子在習琴。”楚衡袖中滑出三枚透骨釘,“蕭公子若再敢提"蕭賓月"三字……”釘尖寒光一閃,“本相不介意讓蕭家絕後。”
蕭雲琅倒退兩步,卻仍不死心:“若是舍妹有朝一日想起來曾經,楚相又想怎麽麵對呢?”
箜篌聲戛然而止。
楚衡猛地掐住蕭雲琅脖頸,將他抵在柱子上:“你以為本相不知道?你們也不願意她想起一切來,否則你這個哥哥到底要如何自處呢?”
蕭雲琅臉色瞬間慘白。
“滾回去告訴燕昀。”楚衡甩開他,掏出手帕擦拭手指,“再敢打阿娩的主意,本相就讓謝沉舟的人頭掛在玄武門上。”
院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蕭雲琅狼狽地係好狐裘,臨走時突然回頭:“楚相以為抹去記憶就能重來?”他指著心口,“有些傷,是刻在魂魄裏的。”
風雪卷著這句話撲進暖閣。阿娩站在窗前,無意識地看著院子裏的梅花,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個月後,楚衡正在書房批閱奏折,忽聽府外一陣喧嘩。青黛匆匆推門而入,臉色煞白:“相爺,楚家……楚家來人了!”
筆尖在宣紙上洇開一團朱砂,楚衡緩緩抬眸:“哪個楚家?”
“潭州楚氏。”青黛聲音發顫,“老太爺帶著全族老小入京,說是……說是奉旨遷居。”
窗外風雪呼嘯,楚衡手中的紫毫筆“哢嚓”斷成兩截。
潭州楚氏,他的母族。
也是十五年前,將他這個“克死雙親的災星”逐出家門的宗族。
楚家人進京當日,的確熱鬧!
廳內檀香繚繞,金絲炭火將寒意隔絕在外,卻驅不散滿室凝滯的壓抑。
楚老太爺端坐主位,龍頭杖抵在青石磚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眯著渾濁的眼,目光掃過廳內每一寸陳設——禦賜的鎏金花瓶、紫檀木雕花屏風、案幾上那方先帝親賜的硯台……每一樣,都彰顯著如今楚衡的權勢。
“衡兒。”老太爺嗓音沙啞,刻意放緩了語調,“多年不見,你倒是出息了。”
楚衡倚在太師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聞言連眼皮都未抬:“祖父千裏迢迢入京,就為看這些死物?”
“放肆!”
二叔楚放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盞“哐當”一震,茶水濺濕了袖口。他臉色漲紅,指著楚衡怒斥:“怎麽跟老太爺說話的?還有沒有點規矩!”
楚衡終於抬眸,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二叔還是這般急躁。”他指尖一彈,棋子“嗒”地落在棋盤上,“難怪在潭州當了二十年七品縣令,至今連個知府的門檻都摸不著。”
“你——!”楚明德額角青筋暴起,卻被身後三叔楚遠一把拽住。
“二哥,冷靜。”楚遠壓低聲音,眼神卻陰鷙地掃向屏風後——那裏,阿娩正被嬤嬤扶著,悄無聲息地退下。
楚遠突然厲喝:“站住!”
廳內驟然一靜。
阿娩腳步微頓,卻未回頭。楚遠冷笑一聲,提高嗓音道:“這婦人見了長輩不行禮,楚家的規矩都喂狗了?”
“啪!”
楚衡手中的白玉棋子瞬間碎成齏粉,簌簌落在地毯上。他緩緩直起身,聲音輕得近乎溫柔:“三叔慎言。”
燭火無風自動,忽明忽暗地映在他冷峻的側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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