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的柳樹倒了，半插於碧水中。
    有人喜歡下雨，但就怕雨下得太大。
    論壇上一條勁爆的帖子來了，全然不知人們對其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當很多年後，人們才知道秦若水和周南是多麽的無助又是多麽的勇敢，而當所有的東西淋濕，會發現真相會觸目驚心。
    那篇貼文的標題是：校花靠男友入燕大，北涼番茄醬專門供扶桑。
    大雨天氣，最適合火鍋或睡覺，若吃完火鍋打陣牌再睡覺，人生得意莫過於此。
    北涼的雨比帝都的雨早了一天，秦衛東和未婚妻吃完火鍋打了陣牌回家正想睡覺，帝都的代理商打來電話，告訴他因為供貨方的原因祁連山相關品牌全部下架停止合作，而秦衛東安排的貨物早已過九原郡馬上到當地了，隻運費都夠喝一壺的。
    “能告訴我原因嗎？潘總。”
    秦衛東想找到問題源頭。
    “你去看看論壇貼吧，我們喜歡賺錢，但不是什麽錢都賺，特別是不能給東洋人一個子兒。”電話直接撂了，堅決如鐵。
    秦衛東一路跑到文瀾酒店的機房，快速打開帖子，咬著牙看了那篇帖子，直接砸了電腦。
    他把所有得罪過的人想了一遍硬是沒找出一點頭緒，因為該死的都埋了。
    秦衛東心裏很難受，這無形的刀直接能將他淩遲：周南狀元是東洋人安排的，其目的就是控製學界，從思想上顛覆文明；秦若水沒周南連三本線都上不了；北涼科技園區唯一的農業科技公司是倭東人出資，其嶽父秦衛東實際經營，而番茄醬的主要出口地是櫻花北道，內銷的番茄紅素不達標，重金屬超標！秦衛東克扣農民貨款，私吞各種補貼。
    謠言遠比見義勇為傳得野太多，它們長了翅膀直接飛出了音爆，一夜傳遍全國。
    祁連山係全國訂單腰斬，半天後所有到站貨物被拒收，這都不是事，關鍵是對周南和秦若水的傷害是秦衛東不能忍受的，生意可以不做，誰動他的倆孩子他弄誰！
    “衛東，我有點頭緒了，姚知府落馬正在調查，估計死緩，你記不記得撥給你那八十萬獎勵？”
    “當然，我把五十萬獎勵按產量都攤派到農戶身上了，餘下三十萬直接進研發工作室了，買儀器的確壓力小很多，國家沒忘記我們！我很感激。”秦衛東每筆出入都不假思索地報出，如數家珍。
    “我覺得那八十萬不是獎勵，是補貼！因為李通判讓我勸你走一下流水，二千五百萬。”
    “就是主管科技園區和工業園區的李通判？他讓我寫個二千五百萬的收據，並且要我拿二百萬反複存取賬麵上走夠二千多萬流水的那個？”
    秦衛東冷得臉都成冰，一敲就碎的那種。
    “對呀，他說你動動手再給二十萬，我當時覺得有問題，沒答應。”李培霞接著說“就隻撥過來了八十萬，怪不得咱們申報省新型農業園區認定時候他那麽積極。”
    李培霞這麽多年從未伸手拿一頁錢，因為沒錢！心想好不容易熬出這兩個項目，財政收入有了盈餘，居然有人膽大包天火中取栗。
    秦衛東抽了口煙，突然他從床上跳下來，有點激動，“培霞，找到根了，發帖的那人叫‘姚火火’的，是姚知府兒子！也在帝都叫什麽時代城市學院上學，一定是他！”
    秦衛東基本捋清了：補貼按省級二千五百萬，絕大部分被抽幹，餘百萬萬，姚知府被抓，他兒子想攪渾這灘水，最小代價就是造謠，最佳突破口就是周南和秦若水，對，一定是這樣！
    他給寶貝女兒打個電話，擔心孩子想不通，結果占線。
    他定了去帝都的車票，傷害南南和若水是不可饒恕的，他不惜吃幾年公家飯，一定要讓對方這輩子爬行著後悔。
    周南和秦若水在圖書館大廳連廊底下看雨，雨天的世界會變小，世界小了就會想家。
    秦若水：“媽，我想你了……”
    “噯！是我閨女呀，軍訓苦嗎？吃飯怎麽樣？周南你哥有沒有欺負你呀？”
    趙彩珍永遠那麽情真意切，她認中了就黃土裏見。
    “媽，都很好，我想問問你和爸都好吧？要注意身體，對了我的小雞怎麽樣了。”
    秦若水內心最敏感的地方此時卻最安然，她覺得農村的那個院落是她的歸宿，是那樣的靜怡和美好，美的不需要去裝點，一切是那樣的坦然自若，可歇雨停雲，也許應了那句吾心安處即吾鄉吧。
    “妮，媽媽給你說個事，你在帝都遇到任何事都別著急，慢慢來，要像水一樣懂得順溝流知道嗎？我和你爸爸是你永遠的港灣。”
    趙彩珍不想讓若水擔心，因為本地的種植戶聽到風聲，正在東房圍著周援朝，怕周援朝跑了這番茄款就沒著落了。
    本村的有兩三個，外村的在周南外公和一眾親戚的安撫下都理解也念周援朝的好，但手伸出來五指有個長短，陸續來了一院子的人。
    祁連山水業有許多人在那鬧著讓開工資走人，祁連山番茄醬廠更是圍了不少農戶，他們要錢，有的甚至連半小時都不等，開始搬公司的轉運筐和成品番茄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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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南，不想打擾你們學業，但事情很棘手，論壇那個貼直接能將我們企業摧毀，因為現在的雇工和種植戶是前期靠信用堆積的，你知道東洋這頂帽子相當於絞索，直接能將我們淹死在廁所裏，我給你細說你看看怎麽處理。”
    秦衛東在陽台上透氣，天很熱但他冷得牙直打磕。
    “嶽父，兌付番茄款，下年種植合作計劃取消；工人馬上結清工資永不錄用；商品合作方凡下架的終止合作，全部開拓新的渠道，拒收貨未下架的先結清運費讓物流滯留三日，可以考慮後續合作；成立法務起訴造謠毀謗造成極大損失，估算這次損失形成報告。”
    周南短暫思考後給秦衛東簡單明了的決策。
    秦衛東一蹙眉給了李培霞一個眼神，意思是讓放心，不用太愁了。
    “南南，你說！爸在聽。”
    “聯係一下地方各級媒體記者，就說帝都記者會趕到本地采訪，文瀾暫停營業幾天，開記者招待會，報銷差旅費，住咱家賓館，投放的廣告再擴一倍，記者招待會縣城鋪天蓋地打出祁連山係巨幅廣告。”
    周南想想這些憑嶽父的能力小菜一碟，內亂和外患總得從中心破局，不然治標不治本。
    “好，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問你。”
    秦衛東麵部肌肉有點緊，他搓了搓。
    “嶽父，若水說讓你別擔心，咱們扛得過，對了，我能問問已故爺爺的職級嗎？”
    周南小心翼翼，他崛起是因為救了秦若水，但他覺得對秦家當湧泉相報，因為人一生有一個同心的就知足，而他有至少三五個，其中之最就是秦衛東。
    “等同撫軍，去世得早，你大嶽父體內榮獲三顆子彈，我立功牌在門上掛著呢，非常抱歉這次禍及你和若水了，這人心怎麽了？有本事來刀我，但這特麽是軟刀呀，我無處下手。”
    秦衛東對孩子是寵溺的，覺得多少都不夠，但謠言的中傷比箭更毒。
    “嶽父放心，給我打二百萬，從公戶支出，用途是廣告，你將產能翻三倍，迎接一下反殺。”
    周南冷靜得可怕。
    當晚，科教頻道的李泉寧接到了周南的電話，他得知新農業補貼二千五百萬被吸幹到八十萬，知府落馬，全縣指望的明星企業被狙擊，燕大學子被毀謗，當晚就帶采訪組飛往北涼。
    也是在當晚，貼吧上出現一個熱議新貼【周家醇白v秦門絳紅】，其中配圖是清大招生時拍的一家四口摘番茄照一張，族譜大圖一張，別墅門楣照片一張，兩人高考成績單拚成一張。最大的兩張圖直接鎖定了頁眉，是祁連山礦泉水和祁連山番茄醬的廣告，兩圖配紅色大字“絲路出品，民族精品。”
    貼文摘抄部分如下：
    1.我祖上八代躬耕於北涼，秦家開服前早已血戰於沙場；我先人吃野菜從沒斷公糧，秦門四匾可曾高臥於錦床？
    2.見義勇為、殺敵後人都有加分項，我同秦若水可存半點僥幸和念想？
    3.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涼，去病千裏殺伐意，漢武可曾滅其狂。
    4.出於炎黃守華夏，高歌踏平東瀛浪。
    第二天全國報紙偏娛樂的都轉載了論壇的兩篇文章，主流報業有五家廣告整麵都被祁連山係列產品霸幅，優惠力度也達到了前所未有。
    采訪組到了北涼，分三隊深入種植地、加工廠、經銷處。
    迫於洶湧的輿論壓力，地方上管事的馬不停蹄地成立調查組，真相漸漸浮出水麵。
    “近期，各媒體渠道出現我部周某某、秦某某兩位同學的有關信息，我校高度重視，昨夜成立了專門組，鄒某任組長，啟動了調查協同工作，協助我校學生向屬地報案，並令法學院負責起訴。我校錄取周、秦兩位同學的原始底檔已證明周某某同學具有四項破格錄取資格和兩項加分項，秦某某具有直招入學資格，然兩同學均未選擇，而是以高考成績錄取。”
    學校聲明第一時間登上炎黃報。
    鄒教授則寫了近500字的作文駁斥汙蔑和誹謗，從爭取周南講述，連同周南策劃的兩個實業公司將北涼帶入新台階也一並講清楚了。
    帝都學子放下門戶之見，全都掀開門簾，互通有無，了解整個事件後開始了鋪天蓋地的聲討。
    意外的是這次輿情讓某論壇一度發展為最大社區，彼此了解和熱情互動成為潮流，讓教授與農夫私語，讓白發教小兒和泥，都市小民始辨菽麥，鄉野村夫方知尼采。
    千禧年，論壇神貼的含金量那是現象級的，個別磚家的遮羞布風化了，它們匍匐在芸芸眾生中，一度成為唾罵對象，個別跳梁小醜甚至被開除族譜。
    隨著真相的出場，謠言躲避三舍。
    被帶節奏的普羅大眾馬上明白了是非曲直，他們都在為自己的魯莽發言、武斷指責行為道歉，論壇裏風向一夜徹變，人人都以此為教訓，不再輕易下水。
    隨著關注度的提高，北涼縣和祁連山水業、祁連山新農公司曝光率幾何數增長，祁連山係產品開始暢銷，之前下架的商戶磕頭作揖求原諒並表示可以0利潤經銷其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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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搞笑的是那些離職的員工要求免費勞動三個月再入職，鬧事的農戶甚至願意自己承擔地膜和育苗以求合作。
    因周南的過往越深挖越讓大家驚訝著、感動著、傳頌著。
    學校仔細研究後認為得此人才學校與有榮焉，於是將其學業、見義勇為、增加農民收入、提供了三千就業、為北涼發展做出了一定貢獻這些事匯總並予以核實，再將其帶頭作用和積極影響力綜合評估，最後決定授予周南優秀新生獎，並獎勵個人一萬二千元。
    周南並未將這錢據為己有，不但將該款捐給本校扶持學生創業組，並以本人、秦若水、秦衛東三人的名義增捐一百二萬給大學生創業組。
    讓人驚詫的是他還有後招，那就是他承諾將每年企業淨利潤5的金額捐出設立助學金這更大的手筆，這筆錢專項用於資助農村戶籍的優秀學子完成繼續教育，托底到學士畢業。
    捐贈儀式是在議會廳舉行，周南簡短講了幾句“謝謝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教會了我做人，燕大指引了奮鬥的方向，國人的熱情讓我明白了我所做的一切絕對值！”
    輪到秦若水發言，她隻說了一句：“我周南哥哥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
    全場一片掌聲，一部分別類脫離主題的聲音發出：“哥哥、舅子哥、大舅哥、親哥，為了你妹……可為義父。”
    捐贈儀式最後一項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周南痞帥地走向主持台，大長腿和強勁的腰協調地擺動，一手捏著文件夾，一手半舉話筒，帶動的風有些港味，還有他玩世不恭的側臉在笑的加持下，讓好多女孩窒息。
    有些大膽的女生直言，我開放又不是開房，喜歡你又有何妨！縱使我有一天出嫁了，又不是出家，不能有點情緒嗎？！有更膽大的直接舉起相機，有拍全身的，有拍半身的，更有專門拍臉的，還有焦距拉滿拍周南腰帶的……
    周南在喧囂中搭箭拉開了弓，總覺得對著觀眾不禮貌的，便朝向主持台後的牆壁，剛要鬆手，被尖銳的聲音打斷。
    一個聲音高叫著，破碎了虛空，“老公！朝我！朝我！ on y face！”
    ……
    如此膽量且完全我行我素的人隻有餘杭果然。
    會場靜了足足半分鍾，老校長尷尬地雙手捂住了臉，露出地中海。
    見多識廣的鄒教授呲著牙，“哎……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不過年輕人嘛，獨立之學術，自由之思想，可以理解，誰沒年輕過，年輕真好！”
    果然走在回操場的路上努努嘴心想，得虧當時吃麻辣燙時被對方的顏值壓製，沒口出狂言，不然今天我會尷尬到要死——靠！我說的那句話有歧義……愛咋咋吧！
    當時幼稚到以為可以用家庭條件的差距降維捕獲愛情，還叭叭地要送人家手機，我去！人家早財富自由了。
    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喜歡他呀，好呀！以後我就調侃他，不限場合，秦若水這嫂子我當定了。
    得不得到無所謂啦，我喜歡過最好的就行，如同小時候的藍綠黃三色玻璃彈珠，那階段我就喜歡那種玻璃彈珠，我開心我快樂，有什麽問題嗎？
    周南不知道怎麽下台的，他感覺到麵部特別光滑，因為臉上的汗毛被果然給點著，全燒光了。
    秦若水在一路偷笑，笑得發抖，因為她攙著周南的胳膊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你還笑！”
    “沒有沒有！哥哥，我給你講個開頭很恐怖，中間很搞笑，結尾很悲傷的故事好吧？”
    “你恐怖地放了個屁把自己熏死了是嗎？爛梗！”
    “哈哈哈……”
    “嘿嘿，不過挺熱鬧，我給嶽父把賬號發過去，他會著急的。”
    周南笑的淚花都出來了，他踉踉蹌蹌地在秦若水的攙扶下編短信。
    果然招人討厭嗎？不，他覺得獨立自主，很有趣，她脫下了長衫，超然於俗世，那是秦衛東都比不了的。
    北涼的秦衛東此刻造型可謂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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