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死了。
    看著麾下將士一個一個地喪命，顧戰頭發都愁白了一半。
    太醫院隻留兩位太醫當值，其餘人全都被派到了軍營裏，用上了最好的藥，但依舊每天都有人死亡。
    這天，顧戰身邊的老副將也倒下了。
    副將名項梵天，跟隨顧戰已有二十年，是軍中最厲害的斥候。
    曾孤身一人探入敵營，取了敵方將領頭顱。
    是顧家軍中的老將。
    顧戰連忙找太醫過來，連施三次針，灌下去一碗藥，卻沒什麽起色。
    太醫們紛紛震驚不解：
    “項副將這疫病怎麽來勢如此凶猛？”
    “怪了！怪了！怎麽一點用都沒有？”
    “……”
    顧戰聽他們的喪氣話，聽得火大。
    “夠了！你們隻說能不能救吧？”
    “將軍，您節哀！我們已經盡力了！”
    太醫們無奈離去。
    帳內隻剩顧戰，還有病重垂危的項梵天。
    顧戰雙膝一軟，跪在床邊。
    麵對敵軍長矛時，他都不曾落過一滴淚，可如今眼角卻止不住的濕潤。
    “老項，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啊！”
    哭著哭著，顧戰就忍不住怒罵：
    “馮鬼娘！你他娘的到底是誰啊！”
    “老子要是得罪你了，你就衝老子來！”
    “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別索我兄弟的命啊！”
    五十多歲的顧戰，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淚都哭幹了。
    顧戰疲憊地垂著頭。
    就在這時，一雙金雲履出現在眼前。
    “堂堂顧大將軍，竟然也會哭啊！”
    是祁遠道！
    放在往常，顧戰定要跟他吵個臉紅脖子粗。
    但現在，他卻扭過頭，藏起滿是淚痕的臉，罵道：
    “祁遠道，老子現在沒功夫跟你吵架，趕緊給我滾！”
    “讓我滾？好啊！那我就帶著寶姑娘給的救命藥一起滾了！”
    祁遠道作勢要走。
    顧戰卻一骨碌爬起來，揪著祁遠道的衣領，一把將他按在地上：
    “你說什麽？什麽救命藥？”
    顧戰虎背熊腰，祁遠道文人身子骨，被他這樣壓著，險些一口氣憋死過去。
    “顧戰，你先起來，我要被你壓死了！”
    祁遠道臉都憋紅了。
    顧戰正處於激動的時候，哪兒聽得進去，揪著他的衣領子晃：
    “什麽救命藥！快拿出來！快啊！”
    “別……別晃了！在我……衣服…衣服裏呢！”
    祁遠道的眼睛都被晃出蚊香圈了。
    顧戰伸手就往他衣服裏摸，扯得他衣衫淩亂。
    祁遠道頓時麵紅耳赤，捶著他腦袋大喊：
    “你鬆開！我自己拿！”
    祁遠道連推帶踹，總算是騰出隻手來，把藥拿了出來。
    得了藥，顧戰終於鬆開手。
    祁遠道這才能喘口氣。
    顧戰連忙把藥倒出來塞進項梵天嘴裏。
    不多時，項梵天麵上的死氣散開，臉色變得紅潤，人也慢慢清醒過來。
    “我……我這是在哪兒啊？”
    項梵天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顧戰熊抱住。
    勒得他險些又一口氣背過去。
    “將軍……將軍你……放放放開……”
    項梵天被勒得直翻白眼，顧戰沉浸在曦曦喜悅中，渾然未覺。
    最後還是祁遠道把他解救出來。
    “顧戰，你再不放開他，那顆藥就白給他吃了！”
    顧戰這才鬆開，抹著通紅的眼眶笑道：
    “老項，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動了！”
    “將軍，我不是得了疫病嗎？怎麽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項梵天問。
    “是……”
    顧戰剛要解釋，便聽祁遠道咳了一聲。
    “顧將軍，借一步說話。”
    顧戰眸光微閃，隨後笑著對項梵天道：
    “老項，你先休息，別想那麽多啊！”
    項梵天感覺到顧戰有事瞞他，卻沒有再問。
    祁遠道拉著顧戰來到無人處，蹙眉道：
    “你別高興的太早，那藥一顆隻能管一個人活一天命。”
    顧戰大驚，豎起一根手指：
    “一顆！就管一個人！一天！”
    “這叫什麽救命藥啊！”
    祁遠道擰著眉回懟：“有就不錯了。”
    “你那還有多少，全給我！”
    顧戰手一張，就是要。
    祁遠道白了他一眼，朝他掌心就是一巴掌。
    “做夢吧！”
    “嘿你個祁老頭，還敢跟老子動手了！”顧戰怒目圓睜。
    祁遠道眉毛一挑：
    “怎麽？還想打我不成？”
    “祁遠道！你以為老子不敢嗎！”
    祁遠道把臉伸過去：
    “來來來？你打你打！”
    “你……”
    顧戰的手高高揚起，卻頓在了半空，良久也沒落到祁遠道臉上。
    娘的！
    這個寶大師，幹嘛把這救命藥留給祁遠道啊！
    顧戰氣得捶胸頓足。
    “說吧！你要怎樣才肯把藥給我？”
    祁遠道沉聲道：
    “你放心，這藥肯定是留給顧家軍的，但我不能全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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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顧戰怒聲問。
    祁遠道：“因為這藥隻有一百顆。”
    顧戰神情一滯。
    一百顆！
    也就是說，整個顧家軍幾千人，隻有一百次的活命機會。
    “寶大師說了，這藥隻能用在最關鍵的人身上。”
    祁遠道神情凝重地看著顧戰：
    “我知道你不願舍棄顧家軍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必須要做出選擇。”
    “你要從這幾千人中選出最核心最核心的幾個人，用這一百顆藥盡可能保住他們的命。”
    顧戰身形一顫，險些站不穩。
    祁遠道伸手扶了他一把，看著他鬢間生出的白發，心中竟生出幾分不忍。
    “顧戰！顧大將軍！”
    “振作起來，顧家軍需要你，你不能倒啊！”
    顧戰喘著粗氣，努力地站穩自己。
    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祁遠道見此，也隻能重重歎了口氣。
    希望寶姑娘他們此行順利吧！
    隔天深夜。
    陸寶兒等人終於到了通州開陽縣。
    幾人淋了雨，又在馬上急行一天，全身都凍得跟冰塊似的。
    現在必須立刻找個地方恢複體力，否則馮鬼娘的怨氣還沒查清楚，他們就得先倒下。
    “林林，去找個客棧，先休息！”
    “好！”
    林刀策馬先行去找客棧。
    顧淩霜卻道：“你們去休息，我去顧家。”
    陸寶兒攔住她：
    “淩霜，聽話！先休息！”
    顧淩霜抿唇不語，並不下馬。
    陸寶兒無奈道：“至少你得先洗個熱水澡，別讓自己生病。”
    祁慕也勸道：
    “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查也查不仔細，萬一漏了什麽關鍵信息，咱們這趟可就白跑了。”
    這時，林刀策馬回來：
    “客棧找好了。”
    陸寶兒看著顧淩霜道：
    “我們先去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分頭去顧家和縣衙查。
    就兩個時辰，耽誤不了，相信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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