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沉焰眉頭一緊，顯然，他不知道。
    “你這是何意？”
    陸寶兒沒有回答他，而是垂下雙眸細細思索。
    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陸源之死開始發生的。
    陸源死後，陸家遭難，她從陸源妻子的口中得到了琅城慘案這條線索。
    於是他們踏上了尋找真相的路。
    為保安全，他們誰都沒有告訴，包括祁家人都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
    可皇上還是派出了殺手，一路追殺他們到琅城。
    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時間回到陸源死之前，病重到連起床都費勁的陸源為何要去進宮赴宴。
    是他自己要去的嗎？還是受人逼迫？
    若是他自己要去，入宮的目的是什麽？
    若是受人逼迫，那逼迫他的是皇上嗎？
    不論是哪個原因，陸源都進宮了，之後就死了。
    他就像是棋盤上的一枚關鍵棋子，一落下，周圍的所有棋子都要動了。
    那麽……執棋者是誰？
    與他對弈者又是誰？
    陸寶兒閉上了眼睛，沉默良久後猛然睜開。
    她輕聲道：
    “不好！這是個局！”
    “屈將軍，你若信我，我們現在就出發回望都，顧九平有危險，這一切都是皇上設下的局！”
    執棋者是皇上，與他對弈的正是顧九平。
    或者說，顧九平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跟人博弈。
    從始至終，皇上的目的就是誅殺琅城幸存者。
    陸源的死正是引他們出現的餌。
    外頭風沙未停，陸寶兒他們冒著風沙潛進，一刻也不敢停。
    若她沒有猜錯，現在的望都就是一張張著口的網。
    一旦顧九平帶人入京，他們連開口質問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圍捕誅殺。
    而負責接應他們的屈沉焰也會在城外被包圍。
    他不會讓任何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活著離開望都。
    “屈將軍，你跟隨定國公多年，可知皇上為何要殺他？”陸寶兒問。
    屈沉焰抿唇良久後才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先帝不希望大雍出現第二個權臣。”
    大雍先帝未開國時便是前朝的權臣，他把控朝政，皇帝淪為了傀儡，而後前朝覆滅。
    天下群雄逐鹿，先帝抓住那隻鹿，分了一半，才有了如今的大雍。
    顧長風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而後被親封帝師，教導中宮嫡長子。
    他手握重兵，又為帝師，在百姓間聲望漸高。
    哪個皇帝能容忍這般位高權重，還沒有一絲弱點的臣子。
    先帝自己就是從權臣之路走過來的，深知主弱而臣強的後果。
    先帝多番提醒太子，不要過分信賴身邊之人，可太子生性膽氣不足，軟弱有餘。
    因自幼受顧長風教導，甚至私下都以亞父相待。
    他太依賴顧長風了。
    彼時的先帝身體抱恙，自知時日無多，便想最後為太子抹去顧長風這個禍患。
    當時的大雍不是隻有顧長風才能定國，祁家一樣可以。
    所以顧長風可以死了，但先帝不能親自動手殺他，而是要太子下令。
    他將晉王當作了磨刀石，他重用晉王，斥責太子，險些廢了他。
    人到絕境時才能生出狠來。
    對於太子而言，何為絕境？
    父皇的失望，朝臣參他的折子，以及最信賴之人的背叛。
    先帝讓顧長風成了晉王的老師。
    晉王生來聰慧，不論是授課的太傅還是教他習武的將軍，無一不誇讚。
    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幾乎所有人都會生出惋惜的目光。
    惋惜什麽呢？
    惋惜太子雖是中宮所出的嫡長子，卻無次子的聰慧與賢能嗎？
    還是惋惜晉王雖文武雙全，聰慧過人，卻因非嫡非長而無法繼位？
    不管別人如何想，太子想的是前者。
    從前顧長風還會安慰他，可後來，顧長風成了晉王的老師。
    他每每看見顧長風教導晉王武藝時那充滿讚賞的目光時都覺得刺眼無比。
    所有人都離他而去了。
    他被所有人拋棄了，包括他最信任的亞父。
    於是，太子拿起了屠刀。
    他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顧長風。
    先帝病重，太子雖受命監國，卻仍比不過晉王。
    顧長風手握重兵，一旦他想推晉王上位，太子便會萬劫不複。
    於是他借蕭墨回國的契機，設下殺局。
    陸源偷走煙花彈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讓顧長風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而後黑狼衛封城，展開了一場屠殺。
    琅城不能放走一個活口，否則屠城的真凶便不是蕭墨了。
    琅城慘案後，顧長風死了，剩餘顧家軍並入顧戰麾下。
    顧戰因其舅舅的事與顧長風心生芥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皇上留下了他，製衡祁家。
    太子覺得一切都很順利，卻沒想到屠刀之下還有活口。
    他是何時知道此事的呢？
    也許是在登位之後吧！
    軟弱之人即便裝得再冷酷也掩蓋不了心底深處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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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夢回時，他依舊會害怕自己所行不義不悌之事會被人發現。
    所以他想殺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首當其衝便是陸源。
    但陸源卻保住了性命，還升了官。
    其中原因應該就是屈沉焰和顧九平。
    陸源知道他們還活著，也知道他們藏身之處，用以威脅皇上，那可太有用了。
    陸源要的不多，不過是足以溫飽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皇上一給就是二十一年。
    但這兩人始終像是一把刀懸在皇上的頭頂，他無時無刻不想取下來砍碎。
    陸寶兒猜測，中秋夜宴那日，是皇上強迫陸源入宮的。
    他怕陸源死了，再也沒有人告訴他顧九平和屈沉焰的所在。
    於是召他入宮逼問。
    陸源應是說了，於是才有了如今皇上布下的殺局。
    隻是皇上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陸寶兒他們會因冤魂的怨氣參與進來，還知曉了真相。
    算算時間，顧九平最多還有一日便能到達望都。
    而陸寶兒他們就算不吃不喝也無法提前趕到阻止他進入陷阱。
    穿過沙漠後，陸寶兒叫停了眾人。
    “屈將軍，停下吧，我們趕不上了！”
    屈沉焰咬牙道：
    “趕不上也得趕，我不能讓老顧死的無聲無息，一文不值！”
    陸寶兒：“我的意思是，我們趕不上阻止顧將軍，就隻能阻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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