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外人來人往熱鬧的聲音傳不進著後門巷口，“醉仙樓”與“朝陽樓”兩棟飛簷鬥拱的酒樓相對而立，宛若兩隻對峙的雄雞。
    醉仙樓的掌櫃攥著翡翠扳指的手青筋暴起，惡狠狠地瞪著前麵的人，最後佯裝出一副客氣的模樣眯了眯眼。
    “喲真巧，這不是朝陽樓的段掌櫃嘛，許久未見進來還好嗎？”
    段掌櫃擺出一副“你笑我也笑”的敷衍樣：“在我朝陽樓後門堵人，怎麽能算巧呢？”
    說著，段掌櫃抬了抬下巴，示意楚大勇兩人將牛車推進去。
    楚大勇抿著唇微微點頭，牽起牛就往裏頭走，卻被醉仙樓的人攔下。
    “慢著。”王掌櫃玩弄著手上的扳指，若有若無地用於餘光撇了眼楚大勇，隨後直視段掌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你們朝陽樓抄我的菜品還搶我的貨，是何居心？”
    段掌櫃似乎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忍笑低下頭，緩緩開口：“你我都知道酒樓之間的菜品都是大同小異，何來抄這說法？再說了，蘿卜是你們開不起價不要的，我朝陽樓有錢自然不會放過，又何來搶貨一說？”
    炸一聽沒毛病，但事實上，樁樁事情都是針鋒相對刻意為之。
    趁著對方啞口無言，段掌櫃乘勝追擊道：“要不這樣，醉仙樓若是覺得實在委屈，咱們也可以到衙門問問，讓大家評評理。”
    眼瞧著占不到理，即便王掌櫃再生氣也隻能吃下這啞巴虧，王掌櫃直接氣笑了。
    “段一河你還是這副老樣子，不過來日方長。”王掌櫃直勾勾地盯著人，咬牙切齒道：“我們走著瞧——”
    說完抬起手示意身後的小廝離開，而他臨走前惡狠狠地瞪了楚大勇兩人一眼，一副不報仇不為君子的架勢。
    見人離去後，段掌櫃才緩緩鬆了口氣，笑道：“對不住兩位，害你們受驚了。”
    楚大勇不在意地擺擺手：“小事，沒有受驚這說法。”
    “即便如此，那麻煩兩位將東西拉到後廚，待我們清點之後再談。”
    在後廚外頭，幾個小廝來回搬運牛車上的蘿卜，楚大勇環抱著手臂站在後麵，看向一旁臉上雲淡風輕的段掌櫃，思索片刻開口道：“醉仙樓的人，怕不會善罷甘休。”
    “嗯，王良才此人小肚雞腸、善妒，他今日吃的虧鐵定會找機會討回來的。”段掌櫃淡定自若地敘述事實。
    楚大勇不禁皺起眉頭，問出疑惑：“你不擔心嗎？”
    “擔心有什麽用。”段掌櫃一邊同他說話，手上劃算盤的動作卻一直沒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朝陽樓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倒是你們。”段掌櫃語氣中含著深深的歉意：“把你們卷到我們的爭鬥裏是我不願看到的，我會盡力補償你們。”
    聽到“補償”二字，楚大勇眉頭有些鬆動，思索之後不在意地輕笑道：“無礙，家在鄉下他不能拿我們怎麽著，反倒是段掌櫃得多留點心才是。”
    段掌櫃聞言笑著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事情發生了總會有些費精力。
    結款時段掌櫃遞給他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楚大勇接過手也沒去細數，在手裏顛了顛便出聲道：“多謝掌櫃。”
    段掌櫃挑起一邊眉忍不住詢問：“你不打開瞧瞧？”
    “嗐，段掌櫃的為人我楚某看在眼裏，不會跟我們農民精打細算。”
    楚大勇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想：為人如何不清楚，但這麽大的酒樓定不會做有損自己名譽的事，更何況對方眼巴巴地湊上來就是為了長期合作，擔心自己被嚇跑，不如放長線釣大魚。
    這句話果斷取悅了對方，段掌櫃深吸一口氣胸膛也挺起三分，鄭重地將手放到楚大勇的肩上，語重聲長道：“這事兒算我朝陽樓欠你個人情，來日若是有什麽難處，我一定鼎力相助！”
    他咽了口唾沫頓了頓，繼續道：“關於後續貨的事......”
    “哎你放心，我明白掌櫃的意思。”楚大勇拍了拍在自己肩上的手。
    兩人心領神會，一句“多謝”後就將兩人客氣地送走。
    楚家兩兄弟淡定自若地趕到回鄉下的路上，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後，楚大勇才快速掏出懷裏的荷包開始清點。
    “不出我所料，他多給了些銀子。”
    楚二勇：“多少？”
    楚大勇：“五兩。”
    這錢要是放在從前，兩人得樂開花，但在他們此刻眼裏卻是能輕描淡寫提及的數。
    “銀子不是重點，他們為了穩住我們寧願欠下人情。”楚大勇得意地將荷包收好，咧嘴笑道：“賺大發了。”
    經過這次冰雹之後，沒過多久便到了收冬麥的時候。
    原本是一個豐收的好時候，卻因為前幾日的冰雹不少人家受損遭殃，所以連帶著喜悅氣氛也降了不少。
    好在楚大勇家相安無事，三個大人帶著三個小孩到田地裏開始收冬麥。
    楚家兩個男人負責在前麵割麥，彎下腰，左手熟練地抓住一把麥杆，右手揮舞著鐮刀，刀刃貼著地麵，用力一拉，隻聽“唰”的一聲，一大把麥子便整齊地倒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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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不時會傳來兩兄弟攀比的聲音。
    “二勇，你這速度咋沒我快呢？瞧瞧你身後，割得這般潦草。”
    比賽割麥戰敗的楚二勇並不在意，他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角，僅用一句話就成功逆轉勝利。
    “大哥，快，不一定是件好事。”
    楚大勇：......
    兩人的比賽使得割麥速度大大提高，不一會兒，身後便留下了一排排割到的麥子，像是金色的波浪被整齊地劈開。
    林二娘跟在後麵帶著草帽，將割下的麥子捆紮成捆，動作麻利地將麥捆碼放整齊。時不時用手背擦去額間的汗水，或是直起身子手握成拳捶打著腰部放鬆片刻，片刻又彎下腰開始幹活。
    謝景瀾和楚勇平跟在林二娘身後捆紮著麥子，動作雖然沒有林二娘那般利索，但卻十分認真。
    年幼的福寶也不甘示弱，帶著有兩個頭大的草帽，單手挎著一個很小的籃子，跟在幾人屁股後麵幫忙撿拾遺落的麥穗。
    粉嘟嘟的臉龐上掛著一張微微張開喘氣的小嘴，看上去就像一隻賭氣的小鴨子。
    太陽漸漸升高，田間彌漫著麥子的清香和汗水的味道，田埂上傳來雲麗兒的吆喝聲。
    “開飯啦——”
    雲麗兒因為要帶孩子的緣故，負責在家裏做飯和看老人。到點後將蒸糕的窩窩頭和幹糧送來地裏。
    一家人就地坐在田埂上，喝一口清涼的井水，吃一口香甜的幹糧，不約而同地眯起眼望著遠處發呆，感受著短暫的悠閑時光。
    隔壁田地的損失慘重，那戶幾人似乎是已自暴自棄，不再打算管那片地，顯得地裏歪歪扭扭磕磣的冬麥狼狽又可憐。
    不知楚大勇想到什麽，突然冒出一句沒有頭緒的話。
    “要不咱們再買塊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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