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真假合作方的博弈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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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手機揣回褲兜時,唐悅給的薄荷糖還在舌尖泛著涼意,像一縷冷風鑽進了喉嚨深處。
    空氣裏殘留著地鐵口飄來的油煙味,混著寫字樓門口剛灑過的消毒水氣息,讓我鼻腔有些發澀。
    “陳立明”這三個字像根細鐵絲,在我腦子裏繞成了團——在投洽會上他拍我肩膀時,袖口那抹翠綠的a貨鐲子,此刻正隔著布料硌著我的後頸,像是某種無聲的嘲諷。
    “要去吳科技嗎?”唐悅把散落的糖粒一顆顆撿回鐵盒,金屬蓋子磕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某種老式鬧鍾的滴答聲。
    她的指甲劃過糖紙的聲音格外清晰,“李分析師說他們是最有誠意的合作方,但周教授的項目數據……”
    我摸出車鑰匙,鑰匙鏈上掛著當年在巷子裏收保護費時攢下的銅哨,已經被磨得發亮,邊緣還留著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
    指尖摩挲上去,有種粗糙而熟悉的觸感。
    “去。”我把手機屏保上周教授手腕上的勒痕給她看,那圈紅印仿佛還能透過屏幕滲出血色來。
    “得當麵看看,這份誠意是真金實料,還是徒有其表。”
    吳科技總部位於新區的寫字樓,玻璃幕牆映照著暮色,晃得人睜不開眼。
    陽光在玻璃表麵折射出扭曲的光斑,像無數隻漂浮的眼睛盯著我。
    大廳裏整麵牆都掛滿了專利證書和榮譽獎牌,金漆亮得能照見人影——我盯著自己在“年度科技先鋒”牌匾上的倒影,想起上周在周教授的實驗室裏,他指著數據日誌裏突然跳變的曲線說:“小盧,這些異常值,像不像有人往清水裏撒了把沙子?”
    前台的小姑娘看到我進來,立刻起身微笑著說:“盧總?吳總已經在會客室等您了。”她遞來訪客牌,胸牌上的工號是003,指甲塗著透粉色,邊緣有點剝落——和我上次在地下賭檔看見放風小妹的指甲一模一樣。
    那種劣質指甲油的味道隱隱傳來,帶著點刺鼻的化學香。
    電梯升到十八層,門開時,吳總已經站在走廊盡頭。
    他穿著深灰色西裝,袖口露出半寸藍色條紋的襯衫,和投洽會上陳立明的派頭如出一轍。
    燈光打在他臉上,陰影拉得很長,像是麵具裂開了縫。
    “盧總大駕光臨,”他伸手時指節微微彎曲,握力恰到好處,掌心略帶汗意,“我這破公司能和盧氏合作,真是燒高香了。”
    會客室的茶盞剛添過茶,龍井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帶著一股清苦,又夾雜著淡淡的檀木香,可能是地毯或窗簾散發出來的。
    我盯著他桌上擺放的“優秀企業家”獎杯,底座沾著點白灰——就像舊樓拆遷時,牆皮剝落的樣子。
    “吳總太客氣了,”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水溫剛剛好,順著喉管滑下,卻沒有一絲暖意,“聽說貴司對周教授的新材料項目特別感興趣?”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桌沿輕輕敲著:“實不相瞞,我們看重的是周教授的技術壁壘。”他從文件夾裏抽出一份協議,推到我麵前,“這是股權讓渡方案,盧氏的占股能提高到35——比之前談的多了五個點。”
    我掃了一眼協議末尾的簽名欄,墨跡還沒幹透,隱約還有點反光。
    他的鋼筆放在旁邊,是萬寶龍的經典款,但筆帽上有道細劃痕,從ogo處斜著劃到金屬環——和我在二手市場見過的贓物特征一樣。
    筆身冰涼,金屬質感讓我想起了警局證物櫃裏的東西。
    “吳總這麽有誠意,”我把協議推了回去,“得先聊聊技術細節。周教授的納米塗層工藝,你們打算如何落地實施?”
    他的笑容沒有改變,但眼皮卻跳了跳:“我們有成熟的生產線……”
    “具體到燒結溫度呢?”我打斷他,“周教授的實驗數據顯示,1200度是臨界點,低於這個溫度,塗層的結合力會下降30。”
    他的手指在桌下攥緊,指節泛白,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像是捏碎了一張紙。
    “那資金流向呢?”我往前湊了湊,盯著他的喉結,“設備采購占比多少?研發投入分幾期進行?”
    他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中,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盧總,這些財務細節……”
    “吳總。”我笑了笑,把手機屏幕轉向他——周教授被挾持的照片亮了出來,“我這人混久了,最見不得別人把真心當作籌碼。周教授在實驗室裏數金屬紋路時的眼神,比你們牆上那些獎牌珍貴多了。”
    他的臉瞬間變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我能聞到他身上古龍水混合著冷汗的味道,像是某種廉價香水加了醋。
    我摸了摸後頸,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路過前台時,登記本攤在桌上,墨跡未幹的訪客記錄裏,“xx創投”“xx資本”等名字排了一溜,最後一欄“是否簽約”全畫著叉。
    走廊的燈光偏黃,牆麵貼著的裝飾木板有一塊翹起,像一張咧開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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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掏出手機拍了張照,前台小姑娘端著咖啡從茶水間出來,我衝她笑了笑:“你們吳總挺忙的啊。”
    她手一抖,咖啡濺到了裙擺上:“最近確實……好多公司來談合作,可都……”她突然閉上嘴,低頭擦拭裙子。
    咖啡漬在白色布料上暈染開來,像一朵正在腐爛的花。
    回到會客室,吳正站在窗邊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盧宇來了,他問得太詳細了……”看到我進來,他立刻掛斷電話,笑容比剛才更僵硬了:“盧總,協議的事……”
    我把手機揣進褲兜,登記本上那些叉在屏幕裏格外顯眼。
    “吳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當年在巷子裏拍老痞子的背一樣,掌心傳來的震顫讓他身子一晃,“合作的事,容我再考慮考慮。”
    下樓時,晚風夾帶著寫字樓裏的冷氣鑽進領口,像是無數雙冰冷的手撫過後背。
    我給唐悅發消息:“拍了吳科技最近的訪客記錄,全是沒談成合作的投資公司。”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回了個薄荷糖的表情:“李分析師剛發消息,說陳立明的海外賬戶和三家空殼公司有往來。”
    我盯著手機屏保上周教授手腕上的勒痕,摸出銅哨吹了一聲——聲音又尖又脆,驚得路過的鴿子撲棱棱地飛了起來。
    有些線索,是時候捋一捋了。
    “李哥,幫我調出吳科技近三年的財務報表和信用評級。”我掏出手機時,銅哨在掌心硌出了紅印,像是某種烙印。
    電梯裏信號時斷時續,金屬內壁映出我緊繃的下頜線——剛才在會客室聞到的龍井味還卡在喉嚨裏,夾雜著一股鐵鏽般的腥味。
    電話那頭的李分析師應了一聲,背景音是鍵盤清脆的敲擊聲:“要得急嗎?”
    “越快越好。”我盯著電梯數字跳動,從18層往下跳得比我的心跳還快,“他們前台指甲剝落的樣子,和地下賭檔放風的小妹一模一樣。”
    李分析師沒有接話,透過電流傳來的呼吸聲變得粗重。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上周他還說吳科技是“最有誠意的合作方”,現在被我用細節戳破,麵子上掛不住。
    但我顧不了那麽多,周教授實驗室裏那道被勒紅的手腕,還在手機屏保上瞪著我。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我衝進停車場,晚風卷著尾氣灌進領口。
    手機震動時,李分析師的語音消息在耳邊炸開:“盧總,吳科技賬麵上的現金流隻剩下三百萬,這個月有兩千萬的債務到期。所謂的優質項目?”他嗤笑一聲,“專利證書是買的,生產線是租的,就連榮譽獎牌上的金漆——”停頓了兩秒,“是用裝修剩下的牆漆刷的。”
    我捏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上周周教授指著數據日誌說“沙子”的畫麵突然清晰起來——原來不是沙子,是蛆蟲,在清水中翻湧著啃食真相。
    “謝謝。”我掛了電話,鑰匙鏈上的銅哨硌得掌心生疼。
    唐悅的消息彈了出來:“要回公司嗎?我煮了你愛喝的梨湯。”“梨湯”兩個字像一塊軟糖,粘住了我湧到喉頭的火氣。
    但不行,得先去趟吳科技——有些騙子,當麵撕下他們的麵具才痛快。
    再次走進吳科技大廳時,前台小姑娘正對著鏡子補口紅。
    她看到我,手一抖,口紅歪到了唇峰上。
    “盧總?您、您不是走了嗎?”
    “找吳總。”我扯了扯領帶,剛才下樓時解開的兩顆紐扣又扣上了——不是為了體麵,而是怕自己動手時,被西裝束縛了拳頭。
    吳總的辦公室在頂樓,門虛掩著。
    我推門進去時,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我擺弄那支萬寶龍鋼筆。
    窗外的城市燈火模糊了他的輪廓,像是某種剪影。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臉上還掛著會客時的笑容:“盧總這是——”
    “賬麵上的現金流三百萬,這個月兩千萬債務到期。”我把手機拍在他的桌上,李分析師發的財報截圖亮得刺眼,“專利證書是買的,生產線是租的,獎牌上的金漆是牆漆。吳總,您這誠意,比a貨鐲子還薄。”
    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鋼筆“啪”的一聲掉在了地毯上,聲音沉悶得像心跳。
    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伸手去夠桌上的協議:“盧總可能誤會了,我們可以再談談——”
    “談什麽?”我往前跨了一步,他身上的古龍水味混合著冷汗味鑽進了我的鼻子,“談怎麽用周教授的技術填補你們的債務窟窿?談怎麽把他熬了十年的納米塗層,變成你們騙下家的幌子?”
    他的手指在協議上抓出了褶皺,臉色白得像前台小姑娘補過粉的牆:“盧總,做生意總要變通——”
    “變通?”我嗤笑一聲,掏出銅哨叼在嘴裏吹了一聲。
    尖銳的哨音撞在玻璃幕牆上,嚇得他後退了半步。
    “我在巷子裏混的時候,那些懂得‘變通’的痞子都進局子了。”我彎腰撿起鋼筆,筆帽上的劃痕在燈光下像一道疤,“做生意可以沒錢,但不能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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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我把鋼筆拍在他的胸口,轉身往外走。
    前台小姑娘縮在接待台後麵,我經過時,她小聲說:“吳總上個月就抵押了車,他老婆的鐲子......”
    我沒有停步。
    走出寫字樓時,唐悅正站在路燈下,手裏拎著保溫桶。
    夜風吹起她的衣角,像是雲朵在跳舞。
    她穿著米白色的針織衫,發梢被風吹得翹了起來,像一朵軟乎乎的雲。
    她走近時,梨湯的甜香混合著薄荷糖的涼意,漫進了我的肺裏。
    “怎麽又回來了?”她把保溫桶塞進我懷裏,“我煮了加川貝的,你最近總咳嗽。”
    我把她往懷裏拉了拉,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吳科技是騙子。”
    她的身子頓了頓,抬頭看著我:“你早就猜到了?”
    “沒有。”我捏了捏她後頸那塊淡粉色的胎記,“是你讓我沒有被騙。”她的薄荷糖總是在我犯糊塗的時候塞給我,周教授手腕上的勒痕總是在她幫我整理領帶時被我看到——有些清醒,是被人用糖和真心喂出來的。
    她沒有說話,把臉埋在我的胸口。
    風掀起了她的衣角,我摸到她後腰別著的防狼警報器——上次她加班到十點,我塞給她的。
    現在那金屬外殼硌著我的掌心,像一顆跳動得很穩的心髒。
    手機在褲兜震動時,我們正往停車場走。
    唐悅幫我掏了出來,屏幕上是周教授助理的消息:“盧總,周教授被董事會叫去談話了,說是涉及......內部調查。”
    我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唐悅的手指輕輕覆了上來。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根纏在一起的藤。
    “去科研中心。”我掏出銅哨吹了一聲,這次哨音裏沒了戾氣,倒像是在吹一個什麽暗號——給周教授的,給唐悅的,給所有被騙子盯上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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