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淵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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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當水銀之星的青銅羅盤指向正北時,古月透過舷窗望見了那片傳說中的詭異之地。
    淵國上空厚重的雲層如同凝固的鉛塊,將最後的天光吞噬殆盡。
    他修長的手指剛調整完星軌儀,船身突然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整艘船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扯。
    "不對勁..."古月蹙眉按住劇烈震顫的操縱杆,舷窗外本該灰白的雲層此刻翻湧著病態的灰綠色,仿佛有無數腐爛的絲綢在風中糾纏。
    當水銀之星衝破雲障的刹那,異劍匣突然在身旁上發出嗡鳴。
    數道流光破匣而出,邪劍們在艙內結成劍陣,鋒刃全部指向同一個方向震顫不已。
    古月瞳孔微縮,這些邪劍此刻竟像受驚的野獸般躁動。他抬手一揮,邪劍們鳴叫著歸匣。
    "看來得步行了。"他操縱水銀之星降落在邊境的焦土上,靴底接觸地麵的瞬間,某種黏膩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來。
    借著空中那輪妖異的綠月光輝,古月看清了腳下大地。
    龜裂的黑色土壤間布滿碗口大的凹痕,每個凹陷邊緣都凝結著熒光黏液,形成連綿不絕的詭異路徑,就像有成千上萬隻巨蜈蚣剛在此狂歡而過。
    三百步外,半截傾斜的黑鐵界碑從霧中浮現。
    當古月用劍鞘撥開碑前瘋長的骨白色藤蔓時,發現那些看似風化剝蝕的碑文正在他注視下緩慢重組。
    指尖觸碰的刹那,蝕刻的溝壑裏突然滲出墨綠色液體,原本模糊的"淵"字筆畫突然扭曲成一隻睜開的眼睛。
    古月冷笑一聲,劍匣中傳來應和的錚鳴。他解下腰間酒壺仰頭飲盡,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下頜滑落,在接觸地麵的瞬間燃起黑色火焰。
    借著這轉瞬即逝的光亮,他看見霧氣深處有無數佝僂的影子正朝著界碑蠕動而來。
    古月繞過界碑,繼續前進。在踏入樹林的瞬間,便察覺到了此地的異常。
    樹木的枝幹如同痙攣的手指,虯結盤曲,違背常理地從地底向上生長,卻在半空中突兀地綻放出妖豔的花朵,結出畸形的果實。
    那些果實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紋路,隨著微風輕輕鼓動,仿佛在呼吸。
    更詭異的是,本該翱翔天際的飛鳥,此刻卻像蛇一般貼地爬行,它們的翅膀退化成了細長的附肢,羽毛脫落處露出滑膩的鱗片。
    而本該在水中遊動的魚,卻在陸地上懸浮遊弋,魚鰓開合間噴出渾濁的霧氣,魚尾擺動時,地麵竟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當他行至一條河流旁時,腳步微微一頓,河水正違背常理地向源頭倒流。
    更令人不安的是,河底的砂石並非沉在水下,而是像浮萍一般漂在水麵之上。
    古月眯起眼睛,指尖輕撫異劍匣,邪劍在匣中發出低沉的嗡鳴。
    他感覺到,這片土地的扭曲並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種更古老、更混沌的力量在作祟。
    古月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但他並未駐足深思,而是繼續朝淵國深處前行。他需要找到一座城鎮,或許那裏能給他答案。
    第一日,他在荒野中遇見了一群鹿,如果那還能稱之為“鹿”的話。
    它們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疊摞在一起,最底下的那頭用反長的蹄子緩慢行走,每一步都使關節扭曲出不可能的弧度。
    上方的鹿則一動不動,頭顱低垂,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古月,瞳孔裏閃爍著不屬於野獸的冷光。
    第二日,他在河邊看到了一隻兩米高的蜘蛛。它時而潛入水中,時而又高高躍起,沿著倒流的河川疾行。
    它的八條長腿並非劃水,而是像在某種無形的階梯上攀爬,每一次躍出水麵,都會帶起一串凝固的水珠,懸浮半空,久久不落。
    第三日,他遇到了一頭形似猛虎的巨獸,正瘋狂啃噬著樹木。
    巨獸的牙齒並非撕咬樹木本體,而是“吞食”著樹木的影子。每啃一口,樹幹的色澤便褪去一分,最終化作灰白的空殼。
    第四日黃昏,古月終於望見了一座較大的城池。城牆高聳,城門洞開,可街道上卻空無一人,寂靜得連風聲都凝滯。
    他正欲推門進入一間屋舍探查,忽然,天空中的那輪綠月,消失了。
    緊接著,整座城市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驟然“活”了過來。
    屋門紛紛打開,行人從建築中湧出,商鋪的幌子無風自動,街邊的小販開始叫賣,孩童嬉笑著奔跑。
    可他們,全都是倒著行走的。
    他們的腳尖朝後,腳跟向前,背對著目的地,卻能在擁擠的街道上精準地避開彼此,甚至無需回頭,就能繞過障礙。
    他們的動作流暢得可怕,仿佛背後真的長著眼睛,又或者……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世界。
    古月站在街道中央,異劍匣微微震顫。他眯起眼,緩緩按住劍柄。
    古月目光掃過熙攘卻詭異的人群,最終落在一個擺攤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枯槁,正慢悠悠地整理著攤上的貨物。
    幾串風幹的獸眼、幾捆漆黑的草藥,還有幾塊泛著幽綠光澤的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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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月走近,開口問道:“老先生,可否請教此地之事?”
    老者毫無反應,仍舊低頭擺弄著他的貨物,仿佛古月根本不存在。古月眉頭微皺,又提高聲音問了一遍。
    這一次,老者終於開口了,但他發出的聲音卻像是一段倒放的錄音,音節錯亂,晦澀難辨。
    古月先是一怔,隨即恍然,這老者說的話,是倒著說的。
    他試著模仿老者的語言方式,將句子倒轉過來再問,可老者依舊充耳不聞,隻是自顧自地吆喝起來。
    他的叫賣聲同樣顛倒錯亂,像是某種詭異的咒語,而非人間的言語。
    古月不再糾纏,轉而環顧四周,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一座酒樓。
    那酒樓的門楣上掛著一塊歪斜的匾額,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扭曲。
    他推門而入,迎麵而來的不是酒菜的香氣,而是一股潮濕腐朽的黴味。
    酒樓內光線昏暗,桌椅歪斜,地板上散落著許多生米。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群人正趴在地上,像野獸一般啃食著那些未煮熟的米粒。
    他們四肢著地,頭顱低垂,牙齒“哢嚓哢嚓”地碾碎堅硬的生米,喉結滾動,吞咽時發出黏膩的聲響。
    可他們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近乎狂喜的滿足,仿佛咽下的不是粗糙的穀物,而是世間罕有的珍饈美味。
    古月離開酒樓,站到了屋脊上,黑袍在綠月下泛起幽暗的光澤。
    他冷眼俯瞰著這座詭譎之城,指節有節奏地叩擊著腰間八苦劍的劍鞘。
    過了許久,當那輪妖異的綠月再度升起時,整座城市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街道上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動作整齊劃一地轉身,以完全一致的步伐走向各自的居所。
    古月眯起眼睛,身形如鬼魅般飄落,尾隨一對母子閃入屋內。
    木門在身後無聲閉合的刹那,古月立即察覺到異常。屋內彌漫著潮濕的腐朽氣息,卻不見半點生活痕跡。
    那孩子機械地走向側室,而母親則徑直來到主屋中央。
    古月隱在陰影中,看著這位母親以絕對筆直的姿態站立,雙臂緊貼褲縫,頭顱微微後仰。
    而且,她的眼睛始終圓睜著,瞳孔中閃爍著幽綠色的微光,與窗外綠月遙相呼應。
    她的身體保持著極其細微的搖晃,幅度精準得如同鍾擺,每一次擺動的間隔分毫不差。
    月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陰影,那些陰影隨著她的搖晃不斷重組變幻。
    古月緩步繞到正麵,發現她幹裂的嘴唇正在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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