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曾是這座城市工業輝煌的象征，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和無盡的死寂。
    巨大的煙囪，像折斷的利劍，斜指著灰蒙蒙的天空。
    廠區的大門，早就鏽得不成樣子，虛掩著。
    沈岩將車停在路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塊幾乎被鏽跡完全覆蓋的廠牌，依稀能辨認出“第三鋼鐵廠”幾個大字。
    就是這裏了。
    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繞著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圍牆，尋找著突破口。
    很快，他就在一處角落，發現了一個被扒開的豁口。
    他彎腰鑽了進去。
    廠區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破敗。
    一人多高的野草，占領了曾經的道路。
    巨大的廠房，玻璃窗盡碎，黑洞洞的，像一隻隻怪獸的眼睛。
    沈岩根據廠區門口那塊早已褪色的平麵圖，辨認著方向。
    一號高爐……煉鋼車間……
    終於，他在廠區的最深處，看到了一個最為高大、也最為雄偉的鋼鐵造物。
    二號高爐。
    它像一個沉默的巨人，靜靜地矗立在這片廢墟之上，身上布滿了時間的傷痕。
    高爐的旁邊，是一棟三層高的配套小樓。
    控製室。
    沈岩邁步走了過去，推開那扇一碰就吱呀作響的鐵門。
    一股濃重的黴味和灰塵，撲麵而來。
    樓內，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著各種廢棄的圖紙和零件。
    牆壁上，布滿了蜘蛛網和青苔。
    沈岩踩著腳下的垃圾，一步步走上二樓。
    控製室就在這裏。
    一整麵牆的控製麵板，此刻已經黯淡無光，無數的儀表盤指針，永遠停在了過去。
    沈岩的目光，快速在房間裏掃過。
    很快，他就在西南角的角落裏，找到了目標。
    三個並排立著的，鐵灰色檔案櫃。
    他走了過去，拉了拉第三個檔案櫃的把手。
    紋絲不動。
    鎖芯已經徹底鏽死了。
    沈岩皺了皺眉，環顧四周。
    他在牆角，發現了一根被遺棄的撬棍。
    他拿起撬棍，將扁平的一頭，插進檔案櫃的門縫裏。
    手臂，肌肉微微賁起。
    嘎吱——
    一聲刺耳的金屬扭曲聲。
    櫃門被他硬生生撬開了一道縫。
    他扔掉撬棍，用雙手抓住櫃門，猛地向外一拉。
    哐當！
    櫃門被徹底拉開，重重地撞在旁邊的櫃子上。
    一股陳腐的氣息，從櫃子裏湧出。
    裏麵，塞滿了各種發黃、發黴的文件和圖紙。
    沈岩沒有猶豫，直接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地全都扯了出來，扔在地上。
    他蹲下身，開始檢查這個空了的櫃子。
    他用手，在櫃子的底板上，一寸一寸地敲擊著。
    叩、叩、叩……
    聲音沉悶而厚實。
    當他的手指，敲到最裏麵的位置時。
    咚。
    聲音，變了。
    是空的。
    沈岩的嘴角，向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他用撬棍的尖端，對著那個位置，用力一捅。
    哢噠。
    一聲輕響。
    底板的一角，向上彈起。
    一個暗格。
    沈岩伸出手，將那塊薄薄的鐵皮夾層，掀了起來。
    夾層的下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用牛皮紙袋密封好的文件袋。
    袋子上，沒有任何字跡。
    但是沈岩知道，他要找的東西，就在裏麵。
    他拿出文件袋，撕開封口。
    從裏麵，倒出了一疊厚厚的圖紙和文件。
    第一頁，標題用黑體字清晰地印著：
    “‘天穹’係列特種結構鋼——核心配方V9.0版”。
    下麵，是密密麻麻的化學元素配比，精確到小數點後六位。
    再往後翻。
    冶煉工藝流程圖。
    不同階段的溫度、壓力、時間控製參數表。
    淬火與回火的詳細技術說明。
    ……
    每一頁，都是遠山重工耗費無數心血，才研究出的核心機密。
    任何一頁流傳出去，都足以在行業內掀起一場地震。
    而現在，這一整套，價值連城的屠龍之術，就靜靜地躺在沈岩的手中。
    他一頁一頁，仔細地翻看著。
    臉上的表情，沒有欣喜若狂，隻有一種掌控一切的平靜。
    他拿出手機，對著每一頁文件，都拍下了無比清晰的照片。
    做完這一切，他將文件重新裝回牛皮紙袋，放回了暗格，蓋上了夾層。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破敗的控製室，轉身離開。
    走到廠區外，坐進車裏。
    他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而是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喂，岩哥！”陳光科那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光子。”
    沈岩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幫我辦件事。”
    “你馬上聯係一下國內所有能做特種鋼代工的頂級工廠，我要信得過的，產能足夠大的。”
    “告訴他們，我手裏有一份成熟的技術資料，可以生產出性能全麵超越‘天穹’九號的新型鋼材。”
    “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讓他們給我出一批貨。”
    電話那頭的陳光科，愣住了。
    “岩哥……‘天穹’九號？那不是遠山重工的……”
    “遠山重工，已經過去了。”
    沈岩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輪到我們了。”
    “我馬上把技術資料的核心參數發給你，你讓專業的人去評估。”
    “記住，要快。”
    說完，沈岩掛斷了電話。
    他看了一眼手機相冊裏，那些清晰的技術文件照片。
    也算是有解決辦法了。
    輝騰的車載空調安靜地輸送著冷氣。
    沈岩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
    一下，兩下。
    他在等。
    不到五分鍾，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陳光科的來電。
    “岩哥，聯係上了。”
    陳光科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和急促。
    “一家叫‘巨峰鋼鐵’的廠子，規模不算最大，但在圈子裏的口碑很好，專啃硬骨頭，技術過硬。”
    “老板叫張巨峰，我已經把情況跟他透了個底，他很感興趣，說讓你直接過去麵談。”
    “地址我發你微信。”
    沈岩嗯了一聲。
    “知道了。”
    沒有多餘的廢話，他掛斷電話，點開了微信裏的位置共享。
    導航啟動。
    黑色的輝騰在荒涼的郊區公路上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朝著新的目的地駛去。
    這一次，不再是前往廢墟，而是駛向另一片依舊在運轉的工業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