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一個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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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癱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那張寫著公式的紙。
    那一行行優美的字符,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是魔鬼的契約。
    但他知道,自己會簽。
    下午四點半。
    沈岩看了一眼腕表。
    他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對正在匯報工作的吳雅和陳光科說。
    “今天就到這裏。”
    他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岩子,這麽早走?晚上還有個飯局呢。”
    陳光科在後麵喊道。
    沈岩的腳步沒有停。
    “推了。”
    “我去接悠悠放學。”
    夕陽的餘暉,給城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貴族幼兒園門口,已經站滿了等待的家長。
    沈岩的車停在不遠處。
    他沒有下車,隻是靜靜地看著校門口。
    這裏的喧鬧和歡笑,與他習慣的商業世界,格格不入。
    鈴聲響了。
    一群群穿著各式各樣漂亮衣服的小天使,嘰嘰喳喳地從教學樓裏湧了出來。
    沈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
    很快,他看到了那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紮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小身影。
    沈悠悠。
    她正被劉慧牽著手,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麽。
    當她的目光掃過馬路時,她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爸爸!”
    一聲清脆的、帶著巨大驚喜的呼喊。
    她甩開劉慧的手,像一隻快樂的小蝴蝶,邁開小短腿,朝著車子飛奔而來。
    沈岩推開車門,下了車。
    他剛剛站穩,一個小小的、柔軟的身體就撞進了他的懷裏。
    “爸爸!”
    沈悠悠緊緊地抱著他的腿,小臉在他的褲子上蹭來蹭去。
    “我好想你呀!”
    沈岩的身體,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在正常的時間點,見到女兒了。
    昨天回家,她睡了。
    今天出門,她還沒醒。
    算起來,他好像真的有半個多月,沒有和清醒狀態下的女兒說過話了。
    他的手,輕輕地落在了悠悠的頭頂,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
    “爸爸也想你。”
    他的聲音,比在公司時,柔和了許多。
    劉慧微笑著走了過來。
    “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臨時處理完了。”
    沈岩簡單地解釋了一句,然後彎腰,將悠悠抱了起來。
    小丫頭立刻開心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
    “爸爸,你看我給你畫的畫!”
    她獻寶似的,從自己的小書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畫紙。
    在沈岩麵前展開。
    是典型的兒童畫。
    歪歪扭扭的線條,大膽而鮮豔的配色。
    一座房子,一片草地,天上還有一個巨大的,笑臉盈盈的太陽。
    悠悠的小手指,在畫紙上點著。
    “這個,是爸爸!”
    她指著畫裏最高大的一個火柴人,那個火柴人手裏還提著一個方塊。
    “爸爸最高,要去上班掙錢!”
    沈岩看著那個滑稽的火柴人,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這個呢,是悠悠!”
    她又指向爸爸身邊的一個小小的火柴人,頭上還有兩個圈,代表著羊角辮。
    “悠悠要牽著爸爸的手!”
    “這個是慧慧阿姨!”
    她指向爸爸另一邊,一個畫著長頭發的火柴人。
    “慧慧阿姨最漂亮!”
    劉慧在一旁聽著,臉上笑開了花。
    “我們家悠悠真會說話。”
    “還有!還有雅雅姑姑!”
    悠悠又指向牽著自己的另一個火柴人。
    “雅雅姑姑會給悠悠買好多好吃的!”
    畫上,草地上站著四個人。
    手牽著手,臉上都畫著上揚的嘴角。
    一個完整的家。
    沈岩的目光,在畫上停留了很久。
    “爸爸,好看嗎?”
    悠悠仰著小臉,滿眼期待地問。
    “好看。”
    沈岩說。
    “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畫。”
    他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他抱著悠悠上了車。
    車子平穩地啟動。
    沈岩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
    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張畫。
    沈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兒童畫。
    畫上,那個提著公文包的火柴人,是他。
    那個被所有人牽著手,站在中心的,也是他。
    他的世界,似乎總被分割成這樣涇渭分明的兩半。
    一半是冰冷的商業帝國,是爾虞我詐的深淵棋局。
    另一半,是女兒柔軟的擁抱,是畫紙上笨拙卻溫暖的太陽。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
    劉慧正低頭溫柔地和悠悠說著話,幫她把散落的頭發別到耳後。
    這個女人,像一束溫暖的光,小心翼翼地照進他那片早已被冰封的廢墟。
    她不知道他剛剛在茶社裏,用幾句話,就為一個龐然大物的覆滅,寫好了第一章的劇本。
    她也不知道,他剛剛又用一行代碼,撬動了另一個行業的根基,為自己換來了八億現金和無法估量的未來。
    她隻知道,他是悠悠的爸爸,是她未來的丈夫。
    是一個需要回家吃飯的男人。
    沈岩收回目光,將那份可能會顛覆無數人命運的冰冷,重新藏回了眼底最深處。
    車,開得很穩。
    家的方向,很明確。
    與此同時。
    靜心茶社的包間裏,隻剩下張巨峰一個人。
    他坐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動。
    桌上的茶,已經涼透了。
    就像他此刻的心。
    他終於站起身,拿起那個裝滿了遠山重工和江南集團罪證的舊皮箱。
    很沉。
    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沒有回家。
    而是驅車來到了郊外的一處廢棄工廠。
    夜風很冷,吹得鐵皮屋頂嘩啦作響。
    張巨峰找了個空曠的水泥地,打開皮箱。
    他將裏麵的文件,一疊一疊地拿出來。
    有泛黃的采購單據,有手寫的私人筆記,有厚厚的資產剝離清單。
    每一張紙,都記錄著一個企業的死亡,也記錄著他師父的悲劇。
    他曾以為,這些就是他餘生全部的執念。
    是討回公道的唯一武器。
    但現在,它們隻是沈岩口中的“柴火”。
    火,已經點燃了。
    張巨峰掏出打火機。
    哢噠。
    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夜風中搖曳。
    他將火苗湊近了紙張的一角。
    火焰騰地一下竄了起來,貪婪地舔舐著紙張,將那些白紙黑字,化作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然後歸於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