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遠山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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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在你的肚子裏。”
“或者,找個地方燒了。”
沈岩那不帶一絲溫度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火光映著張巨峰的臉,明暗不定。
他看著那些承載著仇恨與希望的灰燼,心中卻沒有一絲解脫。
反而是一種更深的,被支配的恐懼。
他已經不是棋手了。
他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
他隻是那個負責把棋子,放到棋盤上的人。
真正下棋的,是那個坐在深淵裏,俯瞰眾生的年輕人。
燒掉了過去,張巨峰感覺自己也成了一個空殼。
他不知道該做什麽。
直到三天後,他的手機收到一條加密短信。
沒有發信人號碼。
隻有一個地址,一個時間,和一個網盤鏈接。
鏈接裏,是幾份被處理過的文件掃描件,隱去了所有指向他師父的信息源頭,隻留下了最直接,最致命的證據。
那份指向江南集團內部,直指當年收購案負責人王振庭的資金流水。
以及副經理趙光,那個內鬼,與王振庭的郵件往來記錄。
短信的最後,還有一句話。
“禿鷲喜歡吃腐肉。”
張巨峰瞳孔一縮。
禿鷲,李克。
財經界最有名,也最不要命的調查記者。
他專門盯著那些商業巨頭,以揭露黑幕為生,被無數大公司恨之入骨。
沈岩,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他甚至為自己選好了“泄密”的對象。
張巨峰按照指令,在一個偏僻的網吧裏,用一台全新的電腦,登錄了那個網盤。
他將文件下載,然後用一個匿名的郵箱,發給了李克的公開爆料郵箱。
郵件正文,一句話都沒有。
隻有幾個冰冷的附件。
發送。
刪除所有痕跡。
格式化硬盤。
將電腦主機丟進幾十公裏外的河裏。
他每一步都做得小心翼翼,仿佛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他所有的動作。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自己那間狹小的出租屋裏。
等待。
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犯。
等待那把由他親手遞出去的刀,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一個星期。
整整一個星期,風平浪靜。
張巨峰幾乎以為,那個叫李克的記者,把他的郵件當成了垃圾。
或者,江南集團的勢力太大,連“禿鷲”也不敢招惹。
他開始焦躁,開始失眠。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
風暴,來了。
一篇名為《遠山的悲鳴:誰在啃食英雄的骸骨?》的深度報道,在一家發行量巨大的財經周刊上,橫空出世。
李克用他那支最鋒利的筆,沒有直接點名江南集團。
卻用一樁樁一件件被巧妙串聯起來的舊事,將矛頭指向了一個“低價收購功勳企業,導致其創始人抑鬱而終”的商業巨擘。
報道裏,附上了那幾份關鍵證據的截圖。
雖然關鍵信息被打了碼,但圈內人一看便知。
一石激起千層浪。
文章發布後的三個小時,被全網轉載。
“遠山重工破產真相”的話題,衝上了熱搜第一。
無數當年遠山重工的老員工,紛紛站出來發聲。
他們講述著李崇山老爺子當年的嘔心瀝血。
講述著公司被收購後的迅速衰敗。
講述著他們這些老人的悲慘遭遇。
群情激憤。
輿論的洪流,瞬間匯聚成海嘯,朝著江南集團,鋪天蓋地地壓了過去。
江南集團的股價,應聲而落。
開盤一小時,直接跳水百分之七。
數十億市值,憑空蒸發。
張巨峰坐在電腦前,看著那條飛流直下的綠色線條,看著網絡上那些憤怒的聲討。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這就是沈岩說的第一步和第二步。
【滲透內部,投證據。】
【製造輿論,起疑雲。】
太快了。
快到讓他感覺不真實。
他策劃了那麽多年的複仇,窮盡了所有辦法,都隻是以卵擊石。
而沈岩,甚至沒有親自露麵。
隻是在茶社裏,喝了一杯茶,說了幾句話。
就讓一個市值千億的商業帝國,搖搖欲墜。
電視裏,正在播放緊急新聞發布會。
江南集團CEO王振庭,那個當年親手策劃了收購案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聚光燈下,臉色鐵青。
“相關報道純屬捏造,是競爭對手的惡意中傷!”
“我們已經啟動法律程序,將對造謠者追究到底!”
他的聲音很大,卻掩飾不住話語裏的虛弱和驚慌。
張巨峰看著屏幕上那張熟悉的,曾經讓他恨之入骨的臉。
他忽然想起了沈岩在茶社裏,給他續上那杯熱茶時說的話。
“輿論會逼他們做出反應。”
“他們會先否認,然後憤怒,最後會找一個替罪羊,來平息公眾的怒火。”
“那個叫趙光的副經理,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一切,正在發生。
和劇本上寫的,一模一樣。
張巨峰關掉了電視。
他癱坐在椅子上,渾身被冷汗浸透。
他以為自己隻是點燃了***。
現在他才明白,沈岩交到他手裏的,根本不是什麽***。
而是一個足以炸毀一切的,核按鈕。
而他,隻是那個負責按下去的人。
他看向窗外。
城市的夜景,依舊繁華。
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那是一個與他無關的世界。
直到幾分鍾前,他親手將那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攪得天翻地覆。
他握著手機,指尖冰涼。
那個號碼,他隻存了一個字,沈。
像一座山,壓在他的心頭。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霓虹,都仿佛變換了好幾種顏色。
他終於還是按下了那個撥號鍵。
聽筒裏傳來單調的“嘟…嘟…”聲,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他的心髒上。
電話接通了。
沒有客套的問候。
隻有一個字。
“喂。”
是沈岩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場席卷了整個重工界的風暴,與他毫無關係。
張巨峰的喉嚨有些發幹。
他張了張嘴,才發出嘶啞的聲音。
“沈總,是我。”
“辦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然後是沈岩那標誌性的,簡短的回應。
“嗯。”
就一個字。
仿佛在說,我知道了。
仿佛在說,這本就在我的預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