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這一切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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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穿西裝,而是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色休閑褲,搭配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襯衫。
    手腕上空無一物,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家境優渥的學者。
    他手裏拿著那本吳雅連夜從一個古董書店淘來的書——《佛羅倫薩的失落印記》。
    書頁已經泛黃,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和時光的味道。
    療養院內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花草的混合氣息。
    他按照吳雅給的資料,先去探望了那位他“資助”的老人。
    老人並不知道他是誰,隻當是慈善機構派來的義工。
    沈岩陪著他聊了半個小時的天,問了問他的身體狀況,聽他講了講年輕時的故事。
    每一個細節,都做得天衣無縫。
    即使賀婉晴派人去查,也隻會得出一個結論:
    沈先生,一位低調的善人。
    下午三點整。
    沈岩算準時間,來到了療養院的玻璃花房。
    這裏是賀婉晴探望外婆後,必定會獨自待上一會兒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空間,來消化掉陪伴親人時強撐起來的堅強。
    果然。
    他剛在長椅上坐下不到五分鍾,一個清瘦的身影就走了進來。
    賀婉晴穿著一條素色的連衣裙,沒有化妝,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後。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眼神裏藏著化不開的憂傷。
    她似乎沒注意到花房裏還有別人,徑直走到一叢盛開的白色山茶花前,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像一尊憂鬱的雕塑。
    沈岩沒有立刻上前。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一個不會讓她感到被侵犯,又能自然開啟對話的時機。
    他翻開手中的書,目光落在書頁上,餘光卻始終鎖定著那個身影。
    一陣微風從花房的通氣窗吹過。
    吹亂了賀婉晴的幾縷發絲。
    也吹動了沈岩手中的書頁。
    嘩啦一聲。
    一張夾在書裏的舊照片,被風帶起,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正好落在賀婉晴的腳邊。
    時機到了。
    沈岩站起身,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溫和,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賀婉晴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一下,她低下頭,看到了腳邊的照片。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匠人,正在一個古老的台鉗前,專注地雕琢著一枚戒指。
    她彎腰,撿起了照片。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照片上匠人的眼神,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熟悉。
    那是對技藝的虔誠,和對作品的熱愛。
    她將照片遞給沈岩,眼神裏帶著一絲審視和警惕。
    “先生,你是?”
    港城的上流圈子不大,這張臉,她從未見過。
    “我姓沈。”沈岩接過照片,微笑著道謝。
    “我來探望一位長輩。”
    他沒有多餘的解釋,仿佛隻是一個尋常的探訪者。
    賀婉晴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她轉身,準備離開。
    對於陌生人,她習慣保持距離。
    “你似乎對這張照片很感興趣?”沈岩在她轉身的瞬間,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賀婉晴的腳步頓住了。
    她回過頭,看著沈岩。
    “照片上的人,是我祖父。”沈岩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他年輕時,也是個珠寶匠人。”
    賀婉晴的眼神變了。
    那層包裹著她的冰冷外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一輩子都在跟金銀打交道,但他說,最珍貴的不是材料,是人心和手藝。”
    沈岩輕輕撫摸著那張老舊的照片,眼神裏流露出一抹真實的懷念。
    這照片是真的。
    是他讓吳雅從老家沈宅的舊相冊裏找出來的。
    照片上的人,也確實是他的祖父。
    隻不過,祖父不是珠寶匠人,而是一個木匠。
    但那份屬於匠人的專注和精神,是相通的。
    “可惜,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懂這個了。”賀婉
    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快消時代,一切都講究效率和成本。”
    “手藝,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的話裏,藏著對家族品牌即將沒落的深深不甘。
    “不。”沈岩搖了搖頭。
    “手藝不會不值錢,隻是懂的人少了。”
    他將手中的書,封麵朝向賀婉晴。
    “當一種技藝被遺忘時,它的價值,反而會變成無價。”
    《佛羅倫薩的失落印記》。
    賀婉晴的目光,被那個書名牢牢吸住了。
    這本書她知道。
    是研究文藝複興時期金匠工藝最權威,也最生僻的著作之一。
    她找了很久,都隻在圖書館的檔案裏見過影印本。
    一個會看這種書的人,一個同樣擁有匠人祖父的人,一個會在周五下午出現在這裏探望長輩的人。
    所有的元素組合在一起,讓她心中的警惕,不自覺地消散了大半。
    “你……也喜歡這個?”她試探性地問道。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敬畏。”沈岩合上書。
    “我祖父常說,每一件用心打磨的作品,都有靈魂。”
    “這句話,我外公也說過。”賀婉晴脫口而出。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
    她對外人,從不輕易袒露心聲。
    “看來,我們都是被老一輩手藝人熏陶過的孩子。”沈岩笑了笑,笑容溫和而真誠。
    他沒有追問她外公的事,也沒有試圖拉近關係。
    他隻是恰到好處地收回了話題。
    “時間不早了,我該告辭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他微微頷首,禮貌而疏離。
    然後,他轉身,幹脆利落地離開。
    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方式。
    像一陣清風,來過,又走了。
    賀婉晴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花房門口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低頭看了看那叢山茶花。
    不知為何,心中那塊壓抑許久的巨石,似乎被撬動了一角。
    這個姓沈的男人,很特別。
    他身上沒有港城那些商人急功近利的銅臭味。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他懂她。
    甚至比她身邊那些所謂的親人,更懂她內心深處的那份堅持和孤傲。
    這一切,是巧合嗎?
    賀婉晴皺了皺眉。
    或許吧。
    她寧願相信,這是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命運給予的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