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的問話，在空氣裏飄了片刻，沒有得到更詳細的回答。
    她看著自己哥哥那張沒什麽表情的側臉，很識趣地沒有再追問。
    她知道，沈岩不想說的事，誰也問不出來。
    他自有他的盤算。
    次日清晨。
    天色剛蒙蒙亮。
    沈岩已經結束了晨練，衝了個澡，換上了一身挺括的西裝。
    他下樓時，劉阿婆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悠悠還在睡。
    沈岩獨自坐在餐桌旁，迅速解決了早餐。
    “阿婆，我今天回公司，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好的先生，路上開車小心。”
    沈岩點點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別墅。
    黑色的庫裏南無聲地滑出車庫，匯入了城市逐漸蘇醒的車流。
    這是他從漠城回來後，第一次回公司。
    積壓的事情，想必不會少。
    當沈岩踏入公司大門時，前台的女孩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沈……沈總早！”
    沈岩腳步沒停，隻是略微頷首。
    他能感覺到，公司的氣氛不太對勁。
    往日裏雖然忙碌但井然有序的辦公區，此刻卻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暗流湧動的氣息。
    不少員工在自己的工位上交頭接耳，看到他走過來，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立刻散開，埋頭在屏幕前。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還沒走到辦公室，他就聽到了會議室裏傳來的激烈爭吵聲。
    其中一個聲音，他很熟悉。
    是陳光科。
    “不行！這個方案我不同意！風險太大了！”
    另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立刻反駁。
    “陳總，你這是在扼殺創新！我們軟件開發部，不就是要做業界沒人敢做的事嗎？”
    “創新不是冒進！王浩，你這個‘天穹’係統底層架構一旦崩潰，整個項目都得完蛋！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風險和收益是並存的！用成熟的老技術，我們最多做個二流產品，永遠跟在別人屁股後麵吃灰！”
    沈岩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屋裏的爭吵，戛然而止。
    巨大的會議桌旁，坐著軟件開發部的核心成員，所有人都看著門口。
    陳光科漲紅著臉，胸口劇烈起伏。
    他對麵，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男人也站著，一臉不服氣。
    想必就是王浩，軟件一組的組長，一個技術狂人。
    “沈總。”
    陳光科看到沈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但語氣裏也帶著一絲懊惱，似乎不想讓沈岩看到這混亂的一幕。
    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沈總”。
    沈岩走了進去，將外套隨手搭在主位的椅背上。
    他沒有坐下。
    他隻是環視了一圈。
    “繼續。”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沒人敢先開口。
    沈岩的目光，落在了王浩身上。
    “你說。”
    王浩推了推眼鏡，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鼓勁。
    “沈總，我們在討論‘天穹’項目的底層框架選型。我主張使用最新的‘星環’架構，它可以將我們的運算效率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並且在未來的功能拓展上擁有無限可能。”
    他說著，有些激動地打開了投影。
    “但是，陳總認為‘星環’架構剛剛推出不到半年，穩定性沒有得到市場驗證，風險過高，堅持使用已經迭代了五年的‘磐石’框架。”
    陳光科沉聲補充。
    “‘磐石’雖然效率低一些，但勝在穩定。‘天穹’是我們公司今年最重要的項目，是未來人工智能布局的基石，不容有失。”
    沈岩靜靜地聽著。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筆。
    “‘星環’的內核邏輯，是基於分布式算力重組，對吧？”
    王浩一愣，隨即猛地點頭，“對！沈總您也了解？”
    沈岩沒回答他，而是繼續在白板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結構圖。
    “它的優點是快，是靈活。但缺點也同樣致命。”
    他的筆尖在圖上一個節點處重重點了一下。
    “數據冗餘備份機製不夠完善。一旦單一節點被高強度攻擊或者出現BUG，會在零點三秒內汙染整個數據鏈，造成鏈式崩潰。”
    王浩的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這些，都是他沒寫入報告裏的潛在風險。
    他以為，除了他們幾個核心開發人員，沒人會懂這些。
    沈岩轉過身，看著他。
    “我問你，針對這個問題，你的備用方案是什麽？”
    “我……我們可以在外圍加設一道防火牆……”王浩的聲音小了下去。
    “不夠。”
    沈岩直接打斷了他。
    “這相當於給一輛沒有刹車的跑車，在終點線前放一塊海綿。毫無意義。”
    會議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著沈岩。
    這個平日裏隻看結果的老板，居然對技術細節的了解，比他們這些一線開發者還要透徹。
    陳光科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沈岩放下筆。
    “光科的想法是對的。基石，要穩。”
    王浩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但是，”沈岩話鋒一轉，“隻求穩，公司就死了。”
    陳光科也愣住了。
    沈岩走到會議桌前，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天穹’項目，分拆。”
    “核心數據庫和運算中心，用‘磐石’框架。由陳光科總負責，王浩，你帶一組配合，三個月內，我要看到雛形。”
    “同時，成立‘星環’項目攻堅組。”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王浩。
    “還是你來帶。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不要求你出產品，我隻要你解決一個問題。”
    “數據鏈的鏈式崩潰。”
    “需要什麽人，你開名單。需要什麽設備，你寫報告。預算，沒有上限。”
    他看著所有人，聲音冷了下來。
    “兩個月後，如果你解決了，‘天穹’二期項目，你就是總負責人。如果解決不了，你就帶著你的人，去後勤部報道。”
    “還有問題嗎？”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王浩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又看到希望的瘋狂光芒。
    “沒有！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