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的目光在嶙峋的礁石群中緩緩掃過。
    這裏的礁石，千百年來被海浪衝刷，每一塊都堅硬無比。
    “礁石之下”，範圍太大了。
    用蠻力去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係統從不給無解的謎題。
    提示裏，一定還藏著別的線索。
    沈岩沒有急於行動，他找了塊相對平坦的礁石坐下，靜靜地看著潮水漲落。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太陽西斜，金色的餘暉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
    潮水，開始退了。
    原本被海水淹沒的礁石，逐漸露出它們猙獰的全貌。
    沈岩的腦中，靈光一閃。
    風暴。
    對於大海來說，最大的“風暴”是什麽？
    是台風？是海嘯？
    不。
    是日複一日，永不停歇的潮汐。
    這股源自星辰引力的力量，才是地球上最磅礴、最原始的“風暴”。
    而“礁石之下”，或許指的並非物理意義上的下方，而是……潮水退去後，才會顯露的地方。
    沈岩站起身，沿著濕滑的礁石，向著潮水退去的方向走去。
    他的皮鞋踩在滿是苔蘚的石頭上，好幾次險些滑倒，但他走得很穩。
    他的眼睛像鷹隼一樣，搜尋著每一寸剛剛裸露出來的石壁。
    半小時後，他的腳步停在了一片巨大的礁石壁前。
    這裏是整片黑石礁地勢最低窪的地方。
    剛才漲潮時，這裏完全淹沒在數米深的海水之下。
    而現在，潮水退去，露出了一道極不自然的裂縫。
    說它是裂縫，因為它確實是兩塊巨岩之間的縫隙。
    說它不自然，是因為在這道縫隙的底部，大約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個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像是人工開鑿過的小小凹槽。
    凹槽裏，似乎卡著什麽東西。
    沈岩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了進去。
    指尖觸及到一個冰涼、圓潤的物體。
    他用力一摳，將那東西從石縫裏拽了出來。
    是一個玻璃瓶。
    瓶身布滿了歲月的劃痕和海洋生物留下的鈣質附著物，看起來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很久。
    瓶口用軟木塞和厚厚的蠟封死，保證了裏麵的東西與海水隔絕。
    漂流瓶？
    沈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拿著瓶子，返回到岸邊，從車裏找出一把多功能軍刀。
    小心地刮開封蠟，撬開已經腐朽的木塞。
    一股陳舊、幹燥的空氣，從瓶口湧出。
    他將瓶口朝下，輕輕一倒。
    一個用油布緊緊包裹的紙卷，從瓶中滑落到他的手心。
    紙卷不大，卻沉甸甸的。
    沈岩解開外麵纏繞的細麻繩，一層層展開油布。
    油布之內，還有一層蠟紙。
    當最後一層蠟紙被揭開，十幾頁泛黃，但保存完好的信紙，出現在他麵前。
    信紙上，是用鋼筆書寫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
    字跡剛勁有力，筆鋒銳利，仿佛要刺透紙背。
    沈岩的呼吸，驟然停滯。
    【關於建立“諧振式潮汐能源矩陣”的理論可行性報告（初稿）】
    潮汐能？
    沈岩對這個領域並不陌生。
    作為一種理論上儲量巨大的清潔能源，人類對它的研究從未停止。
    但受限於技術和成本，目前全球的潮汐能發電站，都規模有限，效率低下，遠不如風能和太陽能普及。
    可他手上這份報告裏提出的概念，卻完全顛覆了他過往的認知。
    “……摒棄傳統渦輪機模式，轉而利用特殊合金材料在特定頻率洋流衝擊下產生的‘聲致發光’與‘壓電效應’逆轉換，構建覆蓋式海底能源矩陣……”
    “……矩陣核心並非收集，而是‘共振’。通過超低頻聲波，誘導區域內海水產生特定頻率的共振，將無序的潮汐動能，轉化為有序、高密度的能量流……”
    “……理論峰值能量轉化效率，可達97.3%。”
    “……其穩定性和輸出功率，將遠超目前所有形式的發電站，包括核電。”
    沈岩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他的軟件工程和物理學功底，讓他能勉強看懂其中一部分理論。
    但越是看懂，他心中的駭浪就越是滔天。
    這不是一份報告。
    這是一個瘋子寫下的神諭！
    如果這上麵所寫的一切都能實現……
    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人類將徹底擺脫能源焦慮。
    意味著一個真正清潔、高效、近乎無限能源的時代，將要到來。
    這，就是係統所說的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石油、天然氣、煤炭……所有舊世界的能源霸權，在這個“潮汐矩陣”麵前，都將變得像個笑話。
    沈岩的手，微微顫抖。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翻到了報告的最後一頁。
    在所有公式和推導的末尾，隻有兩行字。
    【理論已死，前路已絕。再向前一步，是神明，亦是惡魔。】
    落款是三個字。
    【方知拙。】
    下麵還有一行極小的標注。
    【於東海大學物理係辦公室，封筆。】
    方知拙？
    沈岩立刻拿出手機，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這個名字。
    幾秒鍾後，相關信息跳了出來。
    方知拙，男，享譽國際的物理學家，東海大學前物理係主任，主攻海洋動力學和高能物理。
    十五年前，他曾是國內最耀眼的天才學者，在國際頂級期刊上發表了數十篇極具影響力的論文。
    但在他事業的巔峰期，他卻突然宣布辭去所有職務，退出學術界，從此銷聲匿跡。
    有人說他研究走火入魔，瘋了。
    有人說他觸及了不該觸及的領域，被雪藏了。
    十五年來，再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公開報道。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沈岩看著手機上的資料，再看看手裏的這份報告，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這位天才學者，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推演出了一個足以改變世界的能源理論。
    但他最後卻選擇了放棄，並留下了那樣一句充滿絕望和警示的話。
    為什麽？
    是理論有無法彌補的缺陷？還是他預見到了什麽可怕的後果？
    沈岩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份報告，就是他踏足人工智能領域之後，係統為他指明的下一個方向。
    能源。
    未來世界的終極賽道。
    他必須找到方知拙。
    隻有這位理論的創立者，才知道這扇“新世界大門”的背後，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