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久違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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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自己拄著拐棍,向著屋裏走去。
“天涼了,該回去了。”
他的背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蕭索和孤寂。
沈岩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知道,再說下去,隻會揭開老人更深的傷疤。
行動永遠比語言更有力量。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安然的電話。
安然,圈裏背景深厚的投資人,也是沈岩的合作夥伴之一,人脈通天。
“安總,幫我找個人。”
“誰?”電話那頭,安然的聲音永遠帶著幾分慵懶的優雅。
“國內最好的,骨科和神經科專家。”
沈岩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要最好的那個,不管他在哪裏,用什麽代價,三天之內,我要他在T市見到我。”
安然在那頭輕笑了一聲。
“口氣不小。能讓你沈總這麽上心的,可不是一般人。”
“是誰啊?值得你動用這麽大的人情?”
“一個值得我尊重的老人。”
“好,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安然沒有多問,幹脆地掛了電話。
兩天後。
一架私人飛機,降落在T市國際機場。
一個年過六旬,精神矍鑠,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在幾個人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顧彥飛。
國內神經外科的泰山北鬥,一雙拿手術刀的手,被譽為“上帝之手”。
無數權貴富豪,想請他主刀一台手術,都要排隊等上半年。
而現在,他被沈岩一個電話,從都市直接“請”了過來。
當沈岩帶著顧彥飛出現在方知拙麵前時,老教授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顧彥飛,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
“方教授,這位是京城協和的顧彥飛教授,在神經外科領域是權威。”
沈岩語氣自然地介紹道,仿佛隻是請來一個普通醫生。
“讓他幫您看看腿,做個檢查,總沒有壞處。”
方知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心裏是有些生氣的,氣沈岩的自作主張。
但更多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緊張和慌亂。
那個被他埋葬了十五年的希望,仿佛變成了一顆種子,正在他心底的廢墟裏,不受控製地破土發芽。
他想拒絕。
可“不”字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顧彥飛沒有在意方知拙的抗拒。
他蹲下身,神情專注地開始檢查方知拙的雙腿。
他捏了捏,敲了敲,又用一根小小的銀針,在幾個關鍵的神經節點上進行測試。
“有感覺嗎?”
“……沒有。”
“這裏呢?”
“……還是沒有。”
方知拙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檢查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顧彥飛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
每多一分鍾,方知拙心裏的那顆種子,就往下沉一分。
陳光科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顧彥飛站起身,摘下了手套。
“顧教授,情況怎麽樣?”沈岩問道。
顧彥飛沒有馬上回答。
他走到一旁,看著方知拙的X光片和多年前的病曆,沉思了許久。
整個客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隻能聽到方知拙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情況很糟糕。”
顧彥飛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十五年的時間,太長了。神經已經嚴重萎縮,和肌肉的連接幾乎完全斷開。按照常規的醫學理論,恢複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方知拙的身體,猛地一晃。
他閉上了眼睛,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
果然,是這樣。
果然,還是自己癡心妄想了。
然而,顧彥飛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但是……”
這個詞,像一道驚雷,在方知拙的腦海裏炸響。
他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著顧彥飛。
顧彥飛的目光,帶著一種學者的興奮和審慎。
“我剛才檢查的時候發現,你當年脊椎受損的位置非常刁鑽。”
“它雖然切斷了主要的神經傳導束,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像一個‘保險’,保護了一簇深層的,更原始的神經元叢。”
“這十五年來,它們一直處於休眠狀態,沒有壞死。”
顧彥飛走到方知拙麵前,眼神灼灼。
“常規的神經嫁接和再生療法對你沒用。”
“但近兩年,M國那邊有一項前沿的生物電流刺激再生技術,配合我們最新的神經幹細胞移植手術,或許可以喚醒它們。”
“什麽意思?”方知拙的聲音嘶啞幹澀。
“意思就是……”
顧彥飛一字一句地說道。
“手術難度極高,風險極大,全球範圍內都沒有幾例成功的先例。”
“康複過程會極其痛苦,漫長得可能需要一兩年。”
“但,你還有機會。”
“一個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轟——
方知拙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他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了。
他隻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那雙因為常年不見天日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裏,慢慢,慢慢地,氤氳起了一層水汽。
他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了輪椅的扶手。
用了很大的力氣,似乎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
可那雙腿,依然像兩截枯木,毫無反應。
他看著沈岩,嘴唇哆嗦著,許久,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顧彥飛沉吟片刻。
“五成。”
“不,如果能用上最好的設備和藥物,不計成本的話……”
“六成!”
六成!
在被判了十五年死刑之後,這個數字,無異於天籟!
沈岩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方知拙的肩膀。
他看向顧彥飛。
“顧教授,需要什麽,你列一張清單。”
“不管是設備,藥物,還是團隊。”
“三天之內,我會把所有東西,都送到你的麵前。”
那平靜的語氣,仿佛在說一件買菜般的小事。
但顧彥飛卻聽懂了。
那意味著,一場耗資可能高達數十億,需要調動全球頂級醫療資源的超級手術,即將拉開帷幕。
而決定這一切的,隻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一句話。
方知拙再也控製不住。
一行滾燙的淚水,從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悄然滑落。
十五年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那雙已經死去的腿。
正在傳來一陣,名為“希望”的,久違的刺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