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在青磚甬道裏幽幽飄蕩，將陳風的影子拉長成扭曲的蜈蚣。他懷中的血色繈褓突然滲出黑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竟在磚縫間長出細密的黑色菌絲。
    "這...這繈褓我認得！"村長踉蹌著撞上陶甕，甕口封泥崩裂，揚起的骨灰裏混著細碎金箔，"三十年前王老太太熬了三個通宵繡的，說是給她金孫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雙手死死掐住自己脖頸，指節因用力泛起青白。
    陳風箭步上前扣住村長脈門，觸手竟是刺骨寒意。老人眼白爬滿血絲，喉間發出"咯咯"怪響，嘴角撕裂處垂落暗紅絲線——竟是繈褓裏漏出的金蠶蠱！"閉氣！"陳風並指點向村長膻中穴，袖中銅錢鏢破空斬斷絲線，那些斷絲落地即化作蠕動的小蛇。
    借著磷火微光，陳風瞥見繈褓內襯繡著"丙寅年七月初七"，金線在血色綢緞上勾出並蒂黑蓮。他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這個生辰與他貼身玉佩上的刻字分毫不差，可師父玄風道長明明說玉佩是撿到他時便有的。
    穹頂蛛網突然簌簌震顫，鬼嬰倒垂著落下，臍帶如毒蟒纏住村長脖頸。它瞳孔裂成六瓣，每片虹膜都映著陳風的臉："哥哥...你也不要我了嗎..."聲音忽遠忽近，腹部緩緩凸起人臉輪廓，赫然是幼年陳風熟睡的模樣。
    "乾坤震巽！"五帝錢裹著血珠嵌入鬼嬰眉心，爆出青煙陣陣。陳風劍指抹過鎮邪劍刃，劍氣在青磚劃出北鬥七星陣，"說！誰把你煉成子母煞？"
    鬼嬰咯咯笑著撕開肚皮，第二張人臉從血肉中鑽出。那分明是五歲時的陳風，額角還帶著當年在後山摔傷的疤痕："娘親說...要拿回本該屬於我的..."它突然張嘴吐出團黑霧，霧中浮現出產婆剪斷臍帶的畫麵——剪刀落下時，分明是雙生子！
    青磚縫隙滲出瀝青狀液體，在地麵匯聚成人形。黑蓮教主的麵具隨著腳步聲龜裂，碎瓷片落地時化作飛蛾撲向陳風。他扯下麵具的刹那，右臉蜈蚣狀疤痕突然蠕動，竟是條活著的金蠶蠱！
    "我的好弟弟，聞到娘胎裏的血腥味了嗎？"教主指尖撫過猙獰傷疤，金蠶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嘶鳴，"當年娘親的剪刀先劃破我的臉..."他突然掐住鬼嬰脖頸，"就像這樣！她說雙生子隻能留一個！"
    鎮邪劍龍吟乍響，劍氣掠過虛影斬碎背後壁畫。飛濺的彩繪碎屑中，陳風看清壁畫內容——產婦躺在黑蓮紋錦被上，產婆正將其中一名嬰孩遞給戴儺麵的男人。那男人腰間玉佩，與他此刻佩戴的別無二致。
    "胡言亂語！"陳風劍尖微顫，劍氣在牆麵刻出深痕，"李婆婆說我是被棄在道觀門口的..."
    "李素娥那個賤婢！"教主捏爆鬼嬰頭顱，黑血濺滿繈褓，血漬竟顯現出鎮魂咒文，"她用三十年陽壽施移魂術，把你這個煞星偽裝成純陽命格！"他突然撕開衣襟，心口處嵌著塊血色玉玨，內裏封存著雙嬰纏繞的臍帶。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壁畫中執傘的銀鈴女款步而出。她足尖點地處綻開血色紅蓮，繡鞋金線在磷火中勾出往生咒："小郎君且看仔細..."紅繩纏住陳風手腕，繩結亮起幽藍冥火，映出雨夜棄嬰的畫麵——玄風道長黑袍染血，正將嬰孩遞給李婆婆！
    "這才是你的好師尊。"銀鈴女銀鈴輕晃，幻象中的玄風突然轉頭。道冠下那張臉爬滿黑蓮紋，瞳孔竟是重瞳之相！陳風如遭雷擊，當年在後山山洞，師父正是用這雙重瞳為他鎮壓心魔。
    骨釘破空之聲乍響，教主袖中射出七枚人麵釘："賤人！當年若不是你偷換命格..."銀鈴女紙人替身被釘穿眉心，真身卻從陳風影中浮現。她指尖劃過他脖頸，留下道滲血的蓮紋："你猜...為何玄風偏要收你為徒？"
    鎮邪劍柄突然發燙，陳風驚覺劍穗竟與銀鈴女腰間玉佩同源。未及細想，教主骨釘已刺入他肩胛，蠱毒順著經脈瘋狂蔓延。銀鈴女突然咬破朱唇吻上他傷口，吞下毒血輕笑："滋味比三十年前更醇厚了呢～"
    地宮四壁滲出粘稠黑血，那些血液在空中凝聚成無數嬰孩手掌。陳風揮劍斬碎血手，瞥見銀鈴女後頸浮現守宮砂——正是李婆婆獨創的禁術標記！"你身上有李婆婆的..."話未說完，蠱毒引發的記憶狂潮已將他吞沒。
    陳風站在枯井邊，五歲的自己正用樹枝撥弄螞蟻。小童突然抬頭，瞳孔裂成六瓣："他們說我是棺材子..."井水倒映出的卻是教主的麵容，"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我...我隻是想知道真相。"成年陳風劍尖垂地，井底突然伸出青紫手臂。心魔濕漉漉地爬出井口，遞來生鏽的剪刀："把臉還給他！"
    白發染血的李婆婆從霧中走來，衣襟撩開露出心口黑蓮："風兒...把劍刺進來..."她的聲音與銀鈴女重合，"這樣就能結束..."鎮邪劍突然飛旋斬碎幻境，劍柄燙出的北鬥印灼穿掌心。
    陳風在劇痛中清醒，發現自己跪在血池中央。池底沉著三十六個新娘屍骸，每具都戴著與他相同的玉佩！銀鈴女的聲音在虛空回蕩："黑蓮教需要純陰命格的祭品，每三十年..."
    地宮穹頂開始崩塌，青磚逆飛如刀。陳風扯斷腕間紅繩，劍氣挑開教主衣襟——他心口玉玨裏封存的，竟是玄風道長的半縷殘魂！"當年他剖開魔神像取你們兄弟..."銀鈴女紙傘化作利刃刺入教主脊背，"卻不知自己才是容器！"
    灰仙撞開墜落的橫梁，將儺麵扣在陳風臉上。麵具內側"癸亥年三月初三"的刻痕突然發燙，那是他真正的生辰！壁畫殘片掠過眼簾，玄風懷中分明抱著兩個嬰孩——一個心口嵌玉，一個額生黑蓮。
    "你才是被選中的容器！"教主癲笑著墜入血池，池水沸騰間浮現魔神法相。陳風被灰仙拽入密道時，瞥見自己繈褓裏塞著《靈界秘典》殘頁，泛黃的紙頁上畫著雙生子換命陣。
    密道閉合的刹那，銀鈴女化作紙蝶紛飛。最後一隻蝶翅上寫著血字："去問當年接生的產婆..."陳風握緊蝶屍，發現蝶腹鼓脹——裏麵裹著枚帶血的乳牙，正是當年他換牙時丟失的那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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