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孽鏡照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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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風墜入深淵的瞬間,懷中劍穗突然爆發出幽藍冷光,如同一盞鬼火在漆黑夜空中搖曳。下墜的風壓刮過耳畔,化作千萬道細碎的哭嚎,待他驚覺足底觸感變化時,雙足已踏上青灰色的石板路——那石板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每道紋路裏都滲著暗紅液體,像極了凝固的血痂。
    “郎君買朵曼陀羅吧~”沙啞的呼喚從霧中飄來,拄著竹杖的老嫗不知何時立在街角。竹籃裏盛著十二朵雪白曼陀羅,每朵花蕊中央都嵌著一顆渾濁的人眼珠,眼瞼還在微微顫動。陳風注意到她指尖爬滿肥大的蛆蟲,每隻蛆蟲頭部都長著極小的人臉,正用嬰兒般的嗓音重複著“換眼……換眼……”
    “太乙救苦天尊!”陳風掐出九鳳指訣,劍穗應聲掃出九道青光。青光過處,蛆蟲化作飛灰,老嫗的身軀卻如融化的蠟像般扭曲,露出底下蠕動的饕餮胃液——整條街道突然活了過來,青石板路變成蠕動的腸道,兩側的白燈籠實則是懸掛的胃腺,牆壁表麵伸出粉色肉舌,正順著劍穗的幽光緩緩逼近。
    “走乾宮!”灰仙殘魂的聲音從左耳墜傳出,那是玄風真人當年所賜的避雷鈴,此刻正發出蜂鳴,“這些都是饕餮胃壁所化,踩錯方位便會被消化液吞噬!”陳風足尖在石板上連點,依照後天八卦方位疾走,每一步都精準落在刻有乾卦符號的磚縫間。身後的肉牆發出不甘的嘶吼,肉舌擦著他後頸掠過,留下三道焦黑灼痕。
    霧氣盡頭浮現出朱漆剝落的客棧,匾額上“往生居”三字在滴血,每滴血跡落地都化作微型骷髏。掌櫃的佝僂著背立在門口,脖頸處的縫合線滲出淡黃色屍油,手中算盤的珠子竟是人牙磨成,算珠相碰時發出細碎的磨牙聲。
    “天字房留了三十年,就等陳公子。”掌櫃的笑容格外僵硬,推開房門的瞬間,一股冰寒之氣撲麵而來。房內中央擺著一口黑色冰棺,棺中躺著與陳風容貌相同的男子,胸口插著半截鎮邪劍,劍身上的雷紋已黯淡無光,傷口周圍的皮膚泛著青紫色屍斑。
    陳風握劍穗的手驟然收緊,劍穗傳來灼燙感,仿佛在警告某種禁忌。“這是……我的屍身?”他嗓音發顫,目光落在冰棺底部的刻字上——“陳風,卒於甲子年霜降,享年二十有三”,而那日期,正是他拜入三清觀的前一年。
    掌櫃的突然伸手扯下臉皮,露出底下銀鈴女的麵容。她的左臉爬滿鱗狀疤痕,正是焚骨峽中被三昧真火灼燒的痕跡:“你欠的房錢,該用什麽還呢?是這具肉身,還是你師父藏在你識海裏的記憶?
    銀鈴女揮袖間,青銅鏡從地麵升起,鏡麵映出的場景讓陳風如遭雷擊——玄風真人懷抱一對男嬰,麵前是熊熊燃燒的劍爐,爐身上刻著“鎮嶽”二字,而爐邊的木牌上,清晰寫著“李婆婆生辰”——那是他在山下村收養他的李婆婆,也是他童年唯一的溫暖記憶。
    “鎮嶽劍需至親魂魄開鋒。”鏡中玄風的聲音冰冷如鐵,他將尺子遞給身旁的老道,“當年你娘難產而亡,這孩子……便替他哥哥去了吧。”陳風隻覺頭痛欲裂,腦海中閃過零碎畫麵:繈褓中的啼哭、劍爐裏的火光、李婆婆顫抖的雙手——原來他不是孤兒,而是被師父親手舍棄的次子。
    銀鈴女的指甲刺入鏡麵,鮮血滴落處,鏡中場景驟變:玄風與她相對而坐,周身縈繞著詭異的黑霧,分明是魔道雙修的功法。“看清楚了!”她的聲音帶著刻骨恨意,“他剜我心煉‘鎮嶽丹’,卻騙我說是為了斬妖除魔!”
    “閉眼!”灰仙殘魂突然從雷鈴中衝出,化作鼠形磷火撞向銅鏡,“這是七情噬心陣,鏡中皆是你心底的恐懼!”鼠尾抽出萬點火星,銅鏡應聲碎裂,卻在破碎瞬間,陳風瞥見鏡中老道手臂上的魔神刺青——那瞳孔的位置,正是焚骨峽地脈的缺口。
    銅鏡碎裂的聲響驚動了整個詭市,牆壁突然崩裂,無數餓鬼湧了出來。它們或缺肢少首,或腹大如鼓,最前方的餓鬼王,肚臍裂開巨口,喉間卡著半具骸骨,正發出含混的咆哮:“陳鎮嶽!還我百年修為!”
    陳風腳踏禹步,劍穗在掌心結成五雷印:“五雷神將,化身千真!驅役雷電,走火行風!”五道雷光從天而降,凝聚成手持銅錘的神將。錘身上的二十八宿紋路亮起,神將揮錘砸向餓鬼王,巨口瞬間被星鎖封印,化作萬千鬼火四散。
    “內有霹靂,雷神隱名!”雷將的怒吼中,雷光竟撕開霧障,露出遠處昆侖虛的虛影。銀鈴女見狀撲向雷光,手臂卻在接觸雷光的瞬間碳化碎裂:“夫君……別走……”她的聲音裏,恨意已化作悲涼,如同三百年前在劍穗中徒勞的等待。
    雷光開辟出的通道盡頭,是岩漿翻湧的劍塚。萬柄古劍懸浮在岩漿上方,每柄劍都發出饑渴的嗡鳴,劍靈的呼號在洞窟內回蕩:“以魂祭劍!以魂祭劍!”陳風感覺體內有股力量被拉扯,低頭隻見胸口胎記正與岩漿中劍柄排列的北鬥狀紋路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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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他施展淨天地咒,劍穗掃出的光牆暫時擋住吸力。就在此時,玄風殘魂從岩漿中升起,渾身纏繞著鎖鏈,那是焚骨峽中鎮壓魔神的鎖龍鏈:“風兒……這才是你的歸宿。”他張開雙臂,鎖鏈突然射向陳風,將他拖向岩漿。
    鎮邪劍毫無征兆地貫穿兩人胸膛,劍身上浮現出八十道劍痕——那是玄風真人八十載光陰刻下的執念。“等了八十載……終於……”劍身發出滿足的顫鳴,陳風這才驚覺,鎮邪劍從未認他為主,它等待的,從來都是當年那個被投入劍爐的嬰孩。
    魂魄被吸入劍身的瞬間,陳風置身於記憶熔爐。少年玄風跪在老道麵前,眼中滿是痛苦:“師父,真要用我兒煉劍?”老道扯開道袍,露出胸前猙獰的魔神刺青,正是鏡中所見:“鎮嶽劍出,魔神可屠。你想為妻報仇,就必須舍棄凡情。”
    繈褓中的嬰孩啼哭著被拋入劍爐,陳風突然意識到,那嬰孩胸前的胎記,與自己一模一樣——原來他和冰棺中的“自己”,本是雙生子,而被投入劍爐的,才是真正的陳風。“原來……我們都是劍胚……”他的魂魄在火焰中燃燒,終於明白為何李婆婆總說他“身上有劍爐的火氣”。
    玄風的魂魄突然抱住他,試圖將他推向爐外:“逃!去找西郊……”話未說完,鎖鏈已將他拽回爐心。陳風這才看清,西郊二字在火焰中化作“昔交”,那是玄風與銀鈴女定情的苗疆古寨,也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劍塚崩塌的巨響中,陳風握著鎮邪劍衝出岩漿。上方的饕餮本尊終於顯形,巨口張開如深淵,利齒間還卡著半截龍角——正是焚骨峽的青銅龍屍。“美味……”饕餮的胃壁收縮,將陳風連同劍塚一起吸入腹中。
    “炎精炎精,朱雀飛騰!”陳風割破手腕,鮮血染紅劍穗,“神刀一下,萬鬼自潰!”鎮邪劍化作火鳳騰空,尾羽掃過之處,饕餮的利齒紛紛崩裂。銀鈴女的殘魂突然撲來,她的半身已焦黑如炭,卻仍帶著微笑:“夫君……這樣你就能永遠陪著我了……”
    火鳳貫體而過的瞬間,銀鈴女化作青銅劍鞘,鞘身上的苗疆情蠱紋如活蛇遊動,最終組成雷祖法相。陳風握住劍鞘的刹那,聽見她最後的低語:“玄鈴……我的名字,是玄鈴。
    劍鞘自動套住鎮邪劍的瞬間,劍穗的銀鈴發出清脆鳴響。陳風撫過劍鞘內側,發現刻著細小字跡:“西郊鼠神廟,藏著你身世的最後一塊拚圖。”灰仙殘魂的聲音從劍鞘中傳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微弱:“小崽子……記住,鏡子碎了可以重圓,人心碎了……”話音未落,便徹底消散。
    深淵頂部透下的月光,照亮了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陳鎮嶽到此一誅”“陳鎮嶽再誅”“陳鎮嶽三誅”……每個“誅”字都缺了最後一筆,仿佛永遠無法完成的誓願。陳風握緊劍鞘,劍鳴如泣如訴,那是玄鈴三百年的執念,也是玄風真人藏在劍爐裏的愧疚。
    他抬頭望向深淵上方,那裏傳來隱約的雷聲——焚骨峽崩塌後,外界已過了三日,而在饕餮的胃裏,卻仿佛過了三年。劍鞘上的苗疆紋路突然亮起,與他在第十四章見過的祭壇地磚完全一致,原來一切早有伏筆,從他踏上斬妖之路的那一刻,便已陷入鎮嶽劍的輪回。“下一站,西郊。”陳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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