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亂葬崗的夜霧濃稠如墨，泛著詭異的屍綠色，仿佛被千萬怨靈浸染。陳風握緊鎮邪劍，劍穗上的青銅鈴鐺在霧氣中發出微弱的嗡鳴。腳下的碎石不時被鼠群拖入地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劍鞘撥開垂落的蛛網，腐朽的門軸發出如厲鬼磨牙般的吱呀聲，驚起一片寒鴉，黑色羽翼劃破霧氣，竟在身後留下道道血痕。
    鼠神廟的殘垣斷壁間，九盞人皮燈籠在風中搖晃。燈籠用嬰兒鎖骨撐著燈架，燃燒的屍油滴落地麵，竟凝成詭譎的八卦圖。第三盞燈籠突然劇烈晃動，轉向陳風。燈籠上空洞的眼眶騰起幽綠火焰，一個熟悉又陰森的聲音從中傳出：“丙寅年七月初七...”這聲音與灰仙臨終前的遺言如出一轍，讓陳風後頸的黑蓮紋身突然灼痛起來——那是十七年前在苗疆被種下的蠱印，與銀鈴女墜井時頸間的印記分毫不差。
    “陳公子果然守信。”神像後轉出一位赤腳苗女，她赤足踏過滿地鼠骸，每一步都留下暗紅的血印。苗女銀鐲上的蠱蟲振翅，竟組成詭異的金線。她盯著陳風手中的劍鞘，眼神貪婪：“把劍鞘給我，便告訴你當年產房裏...”話未說完，她脖頸的黑蓮紋突然滲出膿血，與黑蓮教主心口的圖騰分毫不差——那圖騰，正是十七年前陳風在銀鈴女屍身所見的咒印。
    陳風的劍穗劇烈震顫，劍鞘上的饕餮紋竟與苗女銀飾產生共鳴。他目光掃過供桌，隻見陶甕裏泡著三十六顆心髒，每顆都刻著生辰八字。最上方那顆心房的裂痕，與他幼年墜崖留下的傷疤形狀完全一致，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那些心髒突然同時跳動，在甕中撞出“咚咚”聲響，混著陶甕底部傳來的嬰兒啼哭——正是十七年前他在產房外聽見的、被鼠群掩蓋的哭聲。
    地麵突然竄出無數血眼灰鼠，如潮水般湧向神龕。鼠群撕咬同類屍骸，迅速堆砌出一座王座。骨骼拚接的哢嗒聲裏，混著陰森的童謠：“子夜三更鼠嫁女，棺材抬著新娘子...”阿箬斜倚在鼠骨王座上，指尖的金線刺入神像紅布：“這廟裏供的可不是老鼠。”
    紅布滑落的刹那，雙頭鼠仙像露出真容——左首慈眉善目，右首青麵獠牙，詭異至極。陳風舉劍照亮底座銘文“癸亥年三月初三”，那正是灰仙渡劫失敗的日子。更駭人的是，神像爪間捧著的青銅鼎內，漂浮的妖丹正與他丹田產生共鳴，鼎壁刻著三十六道鎖魂咒，每道符咒都纏繞著嬰兒發絲——與他女兒小滿胎發上的咒印如出一轍。
    “灰爺的本體早被煉成鎮廟傀儡。”阿箬扯開衣襟，心口的饕餮紋中心竟嵌著銀鈴女的生辰玉牌，“就像你那好師父，把魔神殘魂封進親兒子顱骨...”這話如驚雷貫耳，陳風猛然想起十七年前在苗疆所見：玄風真人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走向祭壇，繈褓邊緣繡著的，正是與小滿如今衣物相同的鼠銜金穗紋。
    話音未落，鼠仙像雙眼迸射紅光，陳風四肢瞬間被蠱蟲金線纏住，如同提線木偶般動彈不得。阿箬搖動的人骨鈴表麵刻滿鎮魂咒，每聲鈴響都震落梁上的“積灰”——那根本不是灰塵，而是碾碎的嬰孩天靈蓋！粉末落在陳風臉上，竟化作細小的黑蓮印記，與他在十七章中見過的、所有墜樓少女後頸的紋身一模一樣。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陳風咬破舌尖，強念金光咒，鮮血順著金線逆流，灼燒蠱蟲。灰仙殘影從鼠像左目浮現：“刺它右眼！那是我的忠魄...”話未說完，阿箬的銀針已穿透虛影。陳風這才看清，那些金線竟是灰仙被抽離的命魂所化，每根金線上都纏繞著灰仙生前最珍視的物件——他曾在十七章中見過的、灰仙總戴在腰間的平安符碎渣。
    神像右目突然淌出血淚，地麵鼠屍堆裏浮出儺麵。陳風不受控地戴上麵具，禹步踏出北鬥罡煞。供桌下的陶甕齊齊炸裂，心髒飛上半空組成命盤，每跳動一次，就在地麵刻出一道深痕，那痕跡竟與他在十七章防空洞壁畫上見過的、玄風真人當年刻下的鎮魔陣圖完全重合。
    廟頂轟然開裂，萬千燭芯垂落如吊索。末端裹著的嬰孩幹屍集體睜眼，瞳孔裏躍動著與陳風相同的青蓮火——這火焰，正是十七年前銀鈴女墜井時，井底突然騰起的詭異火光。阿箬割腕將血灑向燭陣：“燭龍開眼，萬魂歸源！”血珠在半空凝成黑蓮，幹屍們齊聲啼哭，聲波震得梁柱浮現龜甲紋，整個廟宇都在顫抖，陳風耳中突然響起十七章裏小滿被劫時的童謠：“鼠咬天開縫，蓮開魂歸塚...”
    “五星列照，煥明五方！”陳風腳踏七星，召出五帝虛影。青帝揮鞭抽碎東側燭陣，赤帝箭雨焚毀南麵幹屍，黃帝鼎震裂地脈，白帝戈劈開虛空，黑帝戟引冥河水澆滅業火。阿箬獰笑著撕開胸膛，饕餮紋中鑽出銀鈴女的殘魂：“你師父當年也召過五帝...”
    白帝虛影突然停滯，陳風眼前浮現二十年前的畫麵：玄風在同樣的位置揮戈，斬落的卻是繈褓中嬰兒的右臂！那嬰兒啼哭著墜落，繈褓上繡著的，正是小滿如今總穿的、銀鈴女親手縫製的虎頭紋——而那被斬落的右臂，此刻正從陳風右肩滲出絲絲血跡，與十七章中他在停屍間看見的、所有替身右肩的傷痕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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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廟宇坍塌處露出青銅地宮，壁畫上的玄風正與鼠仙對弈。黑子落定時，鼠爪穿透道人胸膛：“當年他輸我三局，賭注是你的命格...”壁畫突然活化，玄風虛影被甩向陳風，化作青光沒入他掌心的鼠牙烙印——那是他在十七章中，於河灘救起小滿時，掌心突然浮現的詭異印記。
    陳風觸摸壁畫的手掌長出灰毛，指甲暴長三寸。地宮深處傳來鎖鏈聲，七十二具冰棺懸空排列，每具都封存著與他容貌相同的少年。阿箬操控幹屍結陣圍攻：“他賭你能承受三十六次命格切割！”冰棺上的符咒，正是十七章中銀鈴女殘魂曾提及的、玄風真人用來“縫補時空”的秘術咒文。
    鎮邪劍突然脫手飛向主棺，劍鞘與棺蓋紋路嚴絲合縫。棺內少年心口插著半截燭龍角，斷麵呈現的微型地脈圖正在滲血——那地脈圖的走向，與陳風在十七章中從劍穗裏看見的、銀鈴女用經血繪製的逃生路線完全一致。
    地宮震顫，雙頭燭龍緩緩升起，左首噴出九幽寒冰，右首吐出三昧真火。冰火交織處形成太極圖，每個陰陽魚眼都浮著與他容貌相同的虛影。灰仙聲音從龍腹傳出：“逆鱗在...”這聲音，與十七章中灰仙殘魂在停屍間說的“去找1998年的我”如出一轍。
    “炎精火鳳，聽吾號令！”陳風禦劍化鳳直撲冰龍，卻被阿箬召出的寒氣凍住羽翼。銀鈴女殘魂趁機附身火龍頭：“太陰幽冥，速現寒冰！”龍息竟將陳風右臂凍成冰雕，與壁畫中嬰兒的斷臂重合——此刻他才驚覺，這冰雕的紋路，與小滿出生時右臂的胎記分毫不差。
    鼠仙像右目突然炸裂，灰仙忠魄化作青光沒入劍鞘。陳風逆轉真氣震碎冰層，背後浮現天蓬法相：“吞魔食鬼，橫身飲風！”釘耙砸中雙龍交匯處，虛空裂隙中閃現1998年的防汛警示碑——上麵用朱砂寫著“危險勿入”，正是小滿在防空洞壁畫上指認的、玄風真人當年布下的鎮魔碑。
    裂隙裏的畫麵如走馬燈流轉：少年玄風在苗疆祭壇剜心喂蠱，青年灰仙捧著妖丹被黑蓮教主穿胸，銀鈴女在井邊紡織命線...每個場景都散落著紅繩頭、碎玉鎖、嬰兒繈褓殘片，與陳風懷中始終揣著的、銀鈴女墜井前扯下的半幅繡品完全吻合。
    “原來因果早已錯亂...”陳風劍氣引動陰陽亂流，燭龍雙頭互噬迸發強光。阿箬突然撲向龍齒，銀鈴女殘魂從她體內剝離：“讓我再見他...”觸碰龍角的刹那，她化作光塵消散，隻剩半片銀鐲墜地——那銀鐲，正是十七章中陳風在河灘撿到的、小滿一直佩戴的滿月禮。
    “熒惑亂鬥，破軍逆行！”陳風逆轉劍訣斬斷時空鎖鏈，地宮在湮滅中顯露真實形態——竟是用百年鼠仙廟改建的祭壇！灰仙殘魂最後指向東方：“去焚骨峽...取回...”湮滅前吐出的詞被防空警報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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