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儺麵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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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風握著染血的羅盤,指針在"離"位瘋狂震顫,箭頭所指處,是被百年槐林絞殺成困獸的荒村。三丈高的槐樹枝椏交纏,在村口織成遮天蔽日的羅網,唯有石碑上"儺村"二字如兩道猙獰傷口,字縫間滲出的黑血順著碑體蜿蜒,在基座積成小小的血泊,血腥味裏混著腐葉的黴臭。
    獨眼守村人從樹影裏浮出,黑布繃帶在額角打了個死結,露出的半張臉爬滿暗紫色瘢痕,像被雷劈焦的樹皮。他手中銅鑼突然發出蜂鳴,青銅表麵浮出一張痛苦扭曲的人臉浮雕,眼窩處兩個深孔正汩汩淌著黑水:"外鄉人速離!今夜子時三刻,儺神要迎親了......"尾音拖得老長,像生鏽的齒輪在骨頭上碾過。
    陳風的劍鞘突然發燙,掌心貼著的魚腸劍傳來蜂鳴般的震顫。他注意到石碑背麵布滿深深淺淺的刻痕,每個"正"字都力透石背,墨跡早已風化,但凹痕裏新凝的血珠卻在暮色中泛著微光。耳墜裏的灰仙虛影突然浮現,半透明的身形像被風吹散的紙人,聲音含著說不出的疲憊:"每個筆畫都是一條人命,從建村起就沒斷過......"
    話音未落,濃霧從槐林深處翻湧而出,帶著潮濕的土腥味。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嗩呐聲,調子荒腔走板,像是從棺材裏飄出來的。紙錢在風中打旋,雪白的紙片上印著暗紅符紋,紛揚如落雪,卻在接近陳風時突然燃燒,化作青紫色的火星。透過煙霧,他看見一頂猩紅的花轎正從霧中浮現,八名轎夫穿著褪色的絳紅長袍,腳踝處纏著的麻布繃帶滲出黑血,卻始終看不見他們的臉。
    祠堂前的紙紮白馬格外刺眼,素白的紙糊身子在風中嘩嘩作響,兩隻馬眼卻嵌著真人的犬齒,齒根處還連著暗紅的牙床。陳風剛踏過青石板,廊下的銅鈴突然齊鳴,三十六枚銅鈴全鑄著哭臉,鈴鐺裏流出的不是聲音,而是細細的黑血。
    "吉時——到!"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儺公從祠堂衝出來,戲服上的金線繡著密密麻麻的骷髏,手中紅綢帶尾端綴著三枚人指骨。紅綢如活物般蜷曲,帶著破空聲纏向陳風咽喉,他本能地拔劍劈砍,劍刃上爆起的金光卻像被黑洞吞噬,盡數沒入儺公的麵具。麵具上的獠牙突然泛出血光,眼洞裏溢出的黑霧凝結成無數小手,抓向陳風麵門。
    "哥哥陪我玩呀......"紅蓋頭下傳來孩童的嬉笑,新娘的袖管裏伸出一隻青紫色的小手,指甲足有三寸長,指尖還掛著未幹的血珠。陳風正要閃避,守村人突然甩出銅鑼,銅麵上的人臉浮雕大張嘴巴,將新娘整個人罩在其中。銅鑼發出刺耳的尖嘯,轎夫們的身體應聲倒地,隻剩那頂花轎懸在半空,轎底七枚黑蓮紋棺材釘閃著冷光,釘尖正對著陳風的眉心。
    "這是抬紅煞的陰婚!"灰仙的聲音在耳墜裏炸開,"用活人魂魄給儺神當新娘,七枚棺材釘對應北鬥七殺,一旦釘入命門——"話未說完,儺公突然撕去戲服,露出布滿咒文的胸膛,每道符文都在吸收周圍的陰氣,他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皮膚下鼓起的包塊像活物般蠕動。
    祠堂的木門"吱呀"裂開縫隙,十二具戴著儺麵的屍體端坐在戲台前,木雕般的姿態維持著鼓掌的姿勢。居中的儺婆屍突然轉動頭顱,頸椎發出"哢嗒哢嗒"的脆響,眼窩裏嵌著的兩枚銅錢掉落在地,發出空洞的回響:"第一出——《目連救母》......"她舉起手中的骨笛,吹出的不是樂聲,而是令人牙酸的骨摩擦聲,戲台兩側的燈籠應聲亮起,燈籠罩著的竟是曬幹的人皮。
    陳風的劍尖泛起藍光,斬向最近的屍體。儺麵應聲而落,露出下麵腐爛的人臉,眼球早已化作膿水,嘴角卻還掛著詭異的微笑。更令他心驚的是,麵具內側刻滿了生辰八字,他的名字赫然在列,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刻上去的。
    "他們都是被選中的戲傀!"守村人突然扯下臉上的黑布,左半邊臉完好無損,右半邊卻爬滿樹根狀的黑紋,從額角一直蔓延到脖頸,皮膚下隱約可見黑色液體在流動,"二十年前玄風在這裏開爐煉傀,每個戲傀都要用活人魂魄溫養,那些"正"字都是祭品的數目......"話未說完,戲台中央的屍群突然集體站起,儺麵上的眼孔裏溢出綠油油的磷火,像一群遊蕩的鬼火朝他湧來。
    陳風腳踏禹步,劍刃劃出北鬥圖案,劍鞘上的饕餮紋突然發亮:"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劍氣所及之處,屍身紛紛倒地,但很快又在磷火中站起,傷口處湧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黏液。灰仙的虛影在耳墜裏急道:"砍麵具!那些生辰八字是魂契,麵具毀了才能斷了控製!"
    守村人踹開祠堂角落的暗門,腐木味混著潮氣撲麵而來。下行三十六級石階,地窖四壁繪著巨幅壁畫,朱砂勾勒的玄風真人手持青銅劍,腳下跪著百餘名村民,中央的青銅鼎裏沸騰著黑色液體,鼎身上纏繞的黑蓮栩栩如生,每片花瓣都像在緩緩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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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寅年......"陳風的手指剛觸到壁畫,朱砂突然流動起來,玄風的眼睛轉向他,鼎中的嬰兒睜開雙眼,瞳孔裏映著他的倒影。守村人臉色大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這畫吸魂!"話音未落,他的手掌突然冒起青煙,被鼎紋接觸的皮膚迅速碳化,露出下麵鼠類的灰色絨毛。
    灰仙的虛影在簷角晃動:"看那兒!"陳風抬頭,隻見二十年前失蹤的張神婆桃木杖懸在梁柱上,杖頭的八卦鏡蒙著血垢,卻還隱隱透著金光。壁畫上的黑蓮突然具象化,花瓣化作黑色鎖鏈,纏向陳風腳踝,他本能地揮劍斬落,卻發現劍刃砍在壁畫上竟流出鮮血,玄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是活人祭壁畫,每道朱砂都是用生魂混著屍油調的。"守村人咬碎舌尖,將血噴在銅鑼上,銅麵浮現出《魯班書》中的禁咒,"當年灰仙大人算出玄風要煉儺神,讓我扮作守村人在此監視......"話未說完,壁畫上的青銅鼎突然發出轟鳴,鼎中黑水化作巨浪,朝著地窖湧來。
    子時的鍾聲從槐樹頂端傳來,十二聲鍾響過後,儺公的麵具突然脫離屍體,自行飛向壁畫。玄風的聲音從麵具裏傳出,帶著說不出的親昵:"風兒,你終於來了......當年你娘把你藏在鼎裏,以為能躲過天劫,卻不知這鼎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鼎中傳來骨肉撕裂的聲響,一個與陳風容貌相同的屍傀爬了出來,胸口的皮膚被撕開,露出裏麵綻放的黑蓮,花瓣間嵌著半顆跳動的心髒:"哥哥,把你的心給我......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屍傀的聲音混雜著男女老少的腔調,每句話都帶著不同的口音,正是石碑上那些"正"字的受害者。
    守村人狠下心割開手腕,鮮血滴在銅鑼上,鑼麵浮現出苗疆的開山咒:"開山鑼響,萬鬼伏藏!"鑼聲如悶雷滾過地窖,屍傀的動作突然凝滯,壁畫上的玄風虛影卻發出桀桀怪笑:"你以為毀掉屍傀就能了事?這鼎裏煉的,可是你陳家三代人的魂魄......"
    陳風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零碎的記憶:滿月時母親抱著他跪在鼎前,父親的劍砍在玄風肩上,血珠濺在他繈褓上......他猛地咬破舌尖,以血為墨,以劍為筆,在空中畫出五雷符:"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開光童子,擲火先鋒!"
    四道雷光從天而降,劈碎屍傀的同時,也在鼎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跡。黑霧從鼎中升起,凝聚成陳母的殘影,麵容痛苦扭曲:"風兒快走......別管娘......"玄風的笑聲從霧中傳來:"看到了嗎?你娘的魂魄早就在鼎裏溫養了二十年,你毀掉的,可是你自己的根!"
    守村人突然將桃木杖擲向黑霧:"阿箬!是我!"杖頭裂開,一條青蛇靈竄出,蛇信上纏著張神婆的發絲。蛇靈張開蛇口,吞噬黑霧的瞬間,陳風看見蛇鱗上刻著當年灰仙留下的護心咒——那是母親臨終將他托付給灰仙時的印記。
    地宮開始坍塌,石梁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守村人趁機撕下人皮麵具,露出半張鼠類的麵孔,尖耳上還戴著與灰仙同款的鼠牙耳墜:"我是灰仙座下大弟子,六十年前奉命在此看守玄風的煉傀爐。這樹根紋是儺神詛咒,當年為了混進村子,我自願被種下咒印......"
    陳風從鼎底撈出半枚玉鎖,鎖麵上"長命百歲"四個字已模糊不清,鎖芯裏掉出一張微縮地圖,用朱砂標著"哭喪嶺"的位置,旁邊還用小字寫著"與焚骨峽成北鬥陣眼"。灰仙的虛影在耳墜裏漸漸透明,最後一絲聲音帶著釋然:"往北走......找到哭喪嶺的守墓人......他們知道你父親的下落......"鼠牙耳墜化作齏粉,隨風飄散。
    當晨曦穿透槐林時,村口石碑轟然倒塌,露出地下排列整齊的七十二具纏魂俑。每個陶俑後頸都刻著黑蓮印記,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掌心刻著不同的生辰八字——正是麵具內側那些名字。陳風撿起一塊碎碑,背麵隱約可見半行小字:"七月十五,儺神歸位......"
    他望著漸漸消散的霧氣,手中的玉鎖突然發燙,鎖芯裏滲出的鮮血在掌心畫出北鬥圖案。遠處傳來狼嚎,卻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琴音,正是母親當年哄他入睡的調子。守村人——不,灰仙弟子趴在碎石堆裏,氣息微弱卻指著北方:"玄風的本體還在哭喪嶺......當年他煉的不是儺神,是你......"
    話音未落,整個儺村突然下沉,槐林開始枯萎,露出地下層層疊疊的青銅鼎殘片,每片殘片上都刻著《靈界秘典》的片段。陳風撿起一片,隻見上麵刻著"養魄篇"殘章,最後一行小字讓他瞳孔驟縮:"魄歸之處,魂之所係,血蓮開時,雙生同契......"
    晨霧中,他握緊魚腸劍,望向北方山巒。那裏有哭喪嶺的哀嚎,有焚骨峽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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